雷震刚从矿上赶回侯家屋场,裤脚还沾着矿洞的煤渣,就被侯思明堵在了门口。
“雷警官,我弟肯定是被人害的!矿上的电线是被人剪断的,不是意外!” 侯思明攥着烟袋锅,手都在抖。
雷震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进屋说,我们刚勘察完现场,确实有问题。”
灵堂里的哭声弱了些,王桂兰靠在棺材边,脸色白得像纸。
侯小卉守在旁边,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铁盒,见雷震进来,下意识往身后藏了藏。
雷震看在眼里,没当场点破 —— 这姑娘手里肯定有东西。
“矿洞的情况很可疑。” 雷震开门见山,掏出笔记本,“电线切口整齐,是人为剪断的,还有四个炸药点,位置全选在承重柱边上,明显是故意要让矿洞塌。”
这话一出,王桂兰猛地坐直身子:“我就说不是意外!肯定是陈主任他们干的,思贵手里有账本,他们怕露馅!”
“账本?” 雷震追问,“什么账本?”
王桂兰抹着眼泪:“思贵说账本里记着矿上的黑账,还有温泉项目占地的补偿款,全被上面的人吞了。他说这账本能保命,藏得特别严实。”
侯思明补充道:“我弟提过,账本是跟张彪合伙的凭证,张彪前阵子总来要,两人吵了好几回。”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一辆有着公安标志的小车停了下来。
下车的是太平乡派出所副所长张彪,他穿着警服,头发梳得油亮,进门就假惺惺地叹气:“桂兰啊,节哀顺变,思贵的事我也难过。”
王桂兰猛地站起来,指着他鼻子骂:“你少装蒜!是不是你和陈主任逼死思贵的?账本呢?”
张彪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镇定:“桂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我就是来看看,顺便配合警察调查。”
他转向雷震,递上烟:“雷警官,矿的事我知道,是侯思贵违规开采,跟其他人没关系。温泉项目是正规工程,手续都齐全。”
雷震没接烟,盯着他的眼睛问:“侯思贵爆炸前一天,你给他打了电话?还跟他吵了一架?”
张彪眼神闪烁了一下:“是打了电话,劝他收手,别干非法开采的事,他不听,我们才吵起来。”
“劝他?还是逼他交账本?” 雷震追问。
张彪噎了一下,硬着头皮说:“我不知道什么账本,雷警官别听人瞎传。”
这时,小张跑进来,附在雷震耳边说了几句。
雷震脸色一沉:“张所长,国土局刚查了,温泉项目占的二十亩地全是基本农田,根本没办审批手续,补偿款也一分没发给村民,陈银阶说你也参与了项目的事,村民没得到补偿款的事你知道吗?”
张彪额头冒出汗:“手续在补办,补偿款很快就发……”
“别装了!” 老耿从人群里走出来,“去年我在矿上摔断腿,你说有你撑腰,让侯思贵随便欺负我!温泉项目占地的事,你跟侯思贵说每亩补五千,结果我们一分钱没见着!”
张彪还想狡辩,小张直接拿出手机:“这是穆磊的供词,他说你让他掩盖矿的问题,还说温泉项目是你亲戚开的,补偿款全被你们分了。”
张彪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嘴里还硬撑:“穆磊胡说八道,我是副所长,是他写了几个稿子问我要宣传费,我不同意,他在报复我!”
雷震冷笑一声:“是不是胡说,查了就知道。小张,带张所长回所里配合调查。”
张彪被带走时,死死盯着侯小卉的口袋,眼神凶狠:“谁要是敢乱拿东西,没好下场!”
侯小卉吓得往侯思明身后躲,把铁盒攥得更紧了。
看热闹的村民议论纷纷:“早就觉得张彪不对劲,跟侯思贵走得太近。”
“温泉项目占了我家两亩地,补款盼了半年没影,原来被他吞了!”
“侯思贵也是可怜,被人当枪使,最后连命都没了。”
侯思明拉着雷震走到一边,压低声音:“雷警官,我弟说过你是清官,这才敢跟你说实话。”
他示意侯小卉把铁盒拿出来:“账本应该在这儿,我弟藏在工具箱里的,钥匙是小卉找到的。”
雷震接过铁盒,沉甸甸的,上面的铜锁已经生锈。
“找个没人的地方打开。” 他对侯思明说。
三人走进侯思贵的房间,侯小卉掏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拧,锁开了。
铁盒里铺着红布,上面放着一个笔记本和一叠单据。
雷震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记着数字:“2016 年 3 月,卖煤款 5 万,陈银阶抽成 2 万;5 月,温泉项目占地款 10 万,陈银阶、张彪各分 4 万,我得 2 万……”
每一笔都清清楚楚,还有陈银阶和张彪的签字。
单据更是关键,有温泉项目的土地租赁合同(伪造的),有陈银阶和张彪收好处费的收条,还有矿上购买炸药的非法凭证。
“铁证如山。” 雷震合上笔记本,“陈银阶和张彪跑不了了,温泉项目的违规占地也能一起查。”
王桂兰走进来,看到账本哭出声:“思贵没骗我,他真的藏了证据…… 可惜他没等到真相大白的那天。”
侯小卉抱着账本,眼泪掉在封面上:“爹,你放心,害你的人都会被抓起来。”
雷震安慰道:“这些证据很重要,我们会立刻申请逮捕令,抓张彪,还你们公道。另外,温泉项目的补偿款,我们会督促相关部门补发,不能让村民吃亏。”
侯家院里,村民们还在议论,有人提议:“我们去找国土局,让他们赶紧把温泉项目停了,还我们耕地!”
“对!补偿款也得要回来,那是我们的血汗钱!”
侯思明站出来说:“大家别急,雷警官说了会查到底,补偿款肯定能要回来,耕地也会恢复。我们先把思贵的后事办好,不能让他走得不安心。”
李老头重新拿起唢呐,这次吹的是《百鸟朝凤》,调子虽然喜庆,却带着一丝悲壮。
他看着侯思贵的棺材,心里念叨:“老侯,你盼的公道要来了,我给你吹最响的曲子,让全村都听见。”
王桂兰擦干眼泪,开始安排后事:“思明,你去买些纸钱和香烛,小卉,你去通知亲戚们明天出殡。”
她走到棺材边,轻轻抚摸着棺木:“思贵,你等着,等那些坏人被抓了,我再告诉你,让你在那边也能安心。”
厢房里,书记员正在整理证据,雷震看着账本上的数字,眉头紧锁。
这案子比想象的更复杂,陈主任、张彪这些人背后会不会还有更大的保护伞?
温泉项目涉及的违规占地,是不是还有其他官员参与?
他拿起手机,给县公安局领导打电话:“李县长(副县长兼县公安局长),案子有重大突破,账本里有陈银阶和张彪的犯罪证据,还牵扯出温泉项目违规占地,可能有保护伞,请求深入调查。”
电话那头传来声音:“批准,你放手去查,不管涉及到谁,一查到底!县委杨书记和政府李县长很重视,要借这个案子整治非法采矿和违规占地,打掉背后的保护伞,县纪委马东书记拍了桌子,凡涉及党员干部,一律加重处罚。”
雷震挂了电话,心里更有底了 —— 这次不仅要给侯思贵报仇,还要还响水桥村甚至太平乡一个干净的环境。
侯小卉端来一碗热水,递给雷震:“雷警官,谢谢你帮我们查案。”
雷震接过水:“这是我们该做的。你爹是个勇敢的人,他敢跟黑恶势力斗,值得尊敬。”
侯小卉低下头:“我爹就是想让我过好日子,才被他们骗了。”
侯思明走进来:“雷警官,后事都安排好了,明天出殡。村民们说,等案子结了,要给你送锦旗,感谢你为民除害。”
雷震笑了笑:“不用送锦旗,把案子查清楚,让大家过上安稳日子,比什么都强。”
夜里,侯家屋场静了下来,只有灵堂的烛火还在跳动。
侯思明和侯小卉守在灵堂,侯小卉把铁盒放在棺材边:“爹,证据交给雷警官了,你放心,坏人很快就会被抓。”
侯思明看着棺材,心里默念:“弟,你没白死,公道马上就来,温泉项目的黑幕会被揭开,村民们的损失也能补回来,你安息吧。”
远处,派出所的灯还亮着,雷震和同事们正在分析证据,梳理线索。
陈银阶和张彪在审讯室里拒不认罪,嘴里反复喊着 “我没罪,是被冤枉的”。
小张走进来:“雷队,查到陈银阶跟王副市长的亲戚有资金往来,温泉项目的老板就是王副市长的侄子!”
雷震眼神一凛:“果然有保护伞!继续查,把所有牵连的人都挖出来!”
灵堂里,烛火晃了晃,映着侯思贵的遗像。
照片上的他笑得眯起眼睛,好像在说:“我就知道,公道不会缺席。”
侯小卉看着遗像,露出了几天来第一个笑容 —— 爹的仇,很快就能报了;村里的乱子,也很快就能结束了。
第二天一早,出殡的队伍准备出发。
突然,小张开车赶来:“雷队,好消息!陈银阶和张彪交代了所有事,还说王副市长是他们的保护伞!现在两人均被收监。勹”
侯思明激动得挥了挥拳头:“太好了!我弟的冤屈终于能洗清了!”
王桂兰对着棺材磕了三个头:“思贵,听见了吗?坏人被抓了,你可以安息了。”
唢呐声再次响起,这次的《百鸟朝凤》吹得响亮,传遍了整个响水桥村。
村民们跟在出殡队伍后面,脸上既有悲伤,也有期盼 —— 悲伤侯思贵的离去,期盼着村子能恢复平静,期盼着被吞的补偿款能回来,期盼着那些违规的项目能被彻底整治。
雷震站在路边,看着队伍远去,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把这个案子查到底,打掉保护伞,整治非法采矿和违规占地,让响水桥村的人能踏踏实实过日子。
他手里的账本,不仅是侯思贵的遗物,更是揭开黑幕的钥匙,是还给村民公道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