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猛在医院待了两天就坐不住了,后背那七针缝得扎扎实实,医生反复叮嘱让多静养几天,可他脑子里跟装了个陀螺似的,转个不停,根本静不下来。
倒不是伤口疼得难受,主要是心里压着一堆事,非法采矿的尾巴还没揪干净,那个穿西装的神秘男人更是像根刺扎在心上,不解决掉总觉得不踏实。
同病房的严平若情况稍好点,嘴角的伤结痂了,但说话还是不利索,一开口就牵扯着伤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每说几个字就得顿一下。
肖华和小王则轻松多了,俩人主要是皮外伤,胳膊腿上擦破点皮,再加上受了点惊吓,在医院输了两天液,精神头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每天在病房里东拉西扯,倒是能冲淡点压抑的气氛。
第三天上午,老张那边传来了消息。
他带着几个同事在山里追了整整一天一夜,饿了就啃口干粮,渴了就喝几口山泉水,硬生生凭着一股韧劲,在一个废弃的猎户木屋里堵住了络腮胡那伙人。
据说那伙人当时惨得很,山里气温低,他们没带足够的保暖衣物,又饿又冻,见到老张他们的时候,连反抗的力气都没了,乖乖就范被带了回来。
不过也有坏消息,那个一直没露面的西装男,还有他开的那辆越野车,至今没查到任何下落。
老张他们查了监控,发现那辆车的车牌是套牌,沿着可能的路线追查了好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摸到,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刘猛一听说络腮胡被抓,立马就办了出院手续,后背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但他顾不上这些,回到乡里第一件事就是直奔乡党委办公室,把这次行动的前前后后详细汇报了一遍。
尤其是那个西装男的出现,还有他临走时撂下的威胁话,刘猛特意重点强调了,提醒乡里务必重视。
乡党委听完汇报后果然不敢怠慢,当即决定成立专案组,一方面要深挖非法采矿背后的保护伞,绝不能让这些人逍遥法外;另一方面还要加强对合法煤矿的监管,之前就有村民反映煤价被抬得太高,看来这些合法煤矿很可能存在垄断市场的问题,必须好好整治一下。
严平若也没闲着,出院第二天就拉上肖华,直奔络腮胡他们村。
车子刚开进村里,就能感觉到气氛不太对,路边坐着聊天的村民看到他们的车,立马就不说话了,要么低头假装忙活,要么起身就往家里躲,眼神里带着抵触和戒备。
显然,村民们还在记恨他们断了 “挖煤” 这条财路。
严平若也不绕弯子,直接找到了村长,让他通知村里的青壮年都到村委会办公室开会。
等村民们陆陆续续到齐,屋里挤得满满当当,大多是面带愁容,还有几个年轻小伙眼神里带着敌意,估计是之前跟着络腮胡挖煤的。
“我知道,大家心里有气,觉得我们断了你们的财路。”
严平若开门见山,声音依旧沙哑,每说一句都得缓一缓,“但我得跟大家说清楚,那个财路是拿命换的,不值得。”
他顿了顿,看了看底下的村民,继续说道:“李强在光伏电站上班的事,大家应该都知道吧?一个月工资三千二,按时发放,不用下井冒险,也不用担惊受怕,稳稳当当的。”
话音刚落,底下就有村民小声嘀咕起来:“那电站才要几个人啊?我们村这么多人,总不能都去电站上班吧?”
“问得好。” 严平若点点头,示意肖华把带来的宣传材料分发给大家,“电站一期工程确实用不了多少人,但二期马上就要开工了,至少还需要三十个劳动力,只要愿意干,经过培训就能上岗。”
他指了指村民手里的材料,“另外,乡里一直在推广中药材种植,我们专门请专家考察过,你们村周边的山地土壤和气候,特别适合种柴胡和黄芪。种子由乡里免费提供,技术方面有农技站的技术员上门指导,等收成了,乡里还会按保护价收购,保证大家能赚到钱。”
肖华一边发材料,一边补充道:“这些材料上有光伏电站的实景照片,还有中药材种植的效益分析,大家可以仔细看看,上面写得很清楚,一亩地能赚多少,都有明细。”
“还有养殖项目。” 严平若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山下那个水库,水质好,适合搞生态养鱼。如果有人愿意搞养殖,乡里可以帮忙申请小额扶贫贷款,利息低,还款期限也比较宽松,大家不用愁启动资金的问题。”
村民们拿着材料,互相传看着,原本沉默的屋子渐渐热闹起来,大家交头接耳,脸上的愁容少了些,多了几分期待。
确实,这些项目听起来比钻黑窑靠谱多了,既安全又稳定,还不用担违法的风险。
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村民壮着胆子站起来,问道:“那…… 我们之前跟着络腮胡挖煤的事,乡里还会追究吗?”
这个问题一出,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严平若身上。
严平若语气严肃但公正:“只要大家主动交代情况,积极配合调查,我们会依法从宽处理。但像络腮胡那样暴力抗法、屡教不改的,必须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大家放心,就算是他们的家人,只要符合帮扶条件,我们一样会提供帮助,绝不会因为他们的过错而不管不顾。”
会议开了一个多小时,严平若和肖华耐心解答了村民们提出的各种问题,从项目报名流程到技术指导细节,再到收益分配,都一一说清楚。
散会后,有十几个村民主动留下来,围着严平若详细询问中药材种植的具体要求,比如什么时候播种、需要注意什么、技术员多久来一次等等,严平若和肖华都耐心地逐一回应。
回去的路上,肖华坐在副驾驶座上,心情明显轻松了很多,笑着对严平若说:“严乡长,我看这次有戏。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挖煤危险,只要有正经的活路,没人愿意去冒那个险。”
严平若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缓缓点头:“关键是说到做到。我们答应村民的这些项目,必须落到实处,资金要及时到位,技术指导要跟上,销路也要提前打通,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光打雷不下雨,让村民们失望。”
另一边,刘猛正在办公室里整理案件报告,后背的伤口因为久坐有点隐隐作痛,他时不时得抬手揉一揉。
就在这时,老张推门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看,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刘组,那个西装男的线索又断了。”
老张把文件放在桌上,语气有些无奈,“我们沿着周边的路口、加油站都查了监控,还走访了不少村民,可那辆车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迹都找不到。”
刘猛放下笔,揉了揉眉心,心里早有预料:“意料之中,对方既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我们,肯定有反侦查能力,不会那么容易被我们抓到尾巴。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还在这一带活动,迟早会露出马脚。对了,煤矿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正在审计账目,初步发现有几家合法煤矿确实存在问题。”
老张递过来一份初步调查报告,“他们私下里串通起来抬高煤价,还存在偷税漏税的情况,我们已经责令他们限期整改,并且处以了罚款。另外,根据络腮胡的交代,他们挖出来的煤,大部分都卖给了一个固定的中间商,那个中间商给的价格压得很低,我们怀疑这个中间商跟那个西装男有关系,很可能就是他的下线。”
刘猛接过报告,快速翻看着,手指在 “中间商” 这几个字上敲了敲:“盯紧这条线,一定要查清楚这个中间商的底细,顺藤摸瓜,说不定就能找到西装男的下落,这很可能是个重要的突破口。”
老张点点头:“放心吧刘组,我们已经安排人专门跟进了,一有消息就马上向你汇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个月过去了。这半个月里,乡里的各项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光伏电站二期工程正式启动,络腮胡他们村有十几个年轻人报了名,经过几天的培训后,已经正式上岗,穿上工装在电站里忙碌起来,每个月能拿到稳定的工资,脸上都带着踏实的笑容。
中药材种植项目也有了进展,确定了第一批试点农户,乡农技站的技术员每周都会上门指导,教村民们如何选地、播种、施肥、防治病虫害。
村民们学得很认真,每天都在地里忙活,盼着能有个好收成。
水库养鱼的项目还在进一步论证中,乡里请了水产养殖方面的专家来考察,制定详细的养殖方案,不过已经有不少村民提前报名,表示愿意参与。
这天下午,刘猛和严平若特意再次来到那个被炸塌的窑口。
和上次来的时候不同,这次他们身边跟着几个村民,都是主动报名要来这里种树的,打算等开春后就把这片土地绿化起来。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村民蹲下身,用脚踩了踩地上的土,又抓起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说道:“这地方土层薄,还比较贫瘠,就种松树和柏树吧,这两种树耐活,不用怎么打理也能长得好。”
刘猛看着眼前这片曾经冒着黑烟、充斥着危险的窑口,如今只剩下一个光秃秃的土堆和散落的石块,心里感慨万千。
想当初,就是在这里,他们和络腮胡那伙人发生了激烈的冲突,现在回想起来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这里即将被绿油油的树苗覆盖,变成一片林地。
“等树长起来,这里就彻底变样了。” 刘猛轻声说道。
严平若站在他身边,看着远处的村庄,接话道:“变的不仅是这里,还有人心。我听说村里那几个原来跟着络腮胡混的年轻人,现在在电站干得不错,还当上了小组长,工作积极性高得很,再也不是以前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了。”
“这就对了。”
刘猛点点头,语气里带着欣慰,“人只要有正经事做,能赚到踏实的钱,谁还愿意去干那些违法乱纪的勾当。以前是没别的选择,现在我们给他们提供了活路,大家自然会朝着好的方向走。”
下山的时候,夕阳已经西斜,金色的余晖洒在山林间,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山风吹过来,不再像之前那样刺骨,已经带着一丝暖意,让人感觉到春天快要来了。
肖华从后面快步追上来,手里拿着手机,脸上带着几分急切:“刘组长,严乡长,乡里刚发了通知,说明天上午开会,研究下一步的扶贫项目整合方案,让我们都准时参加。”
“好,知道了。” 刘猛应了一声,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
他回头看了一眼暮色中的山林,这片曾经藏着危险和冲突的地方,如今正孕育着新的希望。
他心里清楚,他们的工作还远未结束,非法采矿的幕后黑手还没揪出来,那个神秘的西装男依然逍遥法外,村民们的长期生计也需要持续跟进,还有很多问题等着他们去解决。
但至少,他们已经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
光伏电站、中药材种植、生态养鱼,这些项目就像一颗颗种子,已经在这片土地上扎下根,慢慢发芽生长。
前方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挑战,但方向已经明确,脚步也更加坚定。
几个人并肩走在夕阳下,身影被余晖拉长,一步步走向那片即将被灯火点亮的乡镇,走向一个充满希望的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