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司命漫无目的地走在冬木深夜的街道上。
他没有回酒店，之所以这样，还是与爱歌的短信有关。
“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啊......爱歌......”
姬司命看着那封信件，如果不是他清楚，以爱歌的能耐普通的魔术师甚至魔法师都不能在她面前讨到好。
他还真会以为，爱歌的手机被偷或者被抢了。
姬司命想起，在两仪式的直死之魔眼前测试了自己的因果视界后心起的困惑。
“为什么......都是连接根源，但我却会在爱歌身上感觉到一丝畏惧呢......”
姬司命低声自言自语着走过一条小巷，随后。
他看到了精灵。
穿着一件短裙——可能是某款女式睡衣——的银发少女，头发凌乱地坐在最近才开业便利店窗边的高脚椅上。
她的手里拿着手机，屏幕的光亮勾勒出少女往下弯曲的嘴角。
姬司命犹豫片刻，还是推开便利店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他走到女孩身旁，目光扫过她面前一口未动的甜品，不确定地轻声唤出女孩的名字：
“伊莉雅......？”
伊莉雅被吓了一跳，猛地将身体转过来，就连手机都差点掉在地上——如果没有被姬司命眼疾手快接住的话。
“姬、姬君？！”
伊莉雅看着这位新学期里学校的‘风云人物’，脸上的表情像是扇形统计图：慌乱、尴尬，以及一丝羞窘。
“你怎么会......？”
“在这里，对吧？”
姬司命帮伊莉雅把最后的话语补完，将少女的手机放到她前面的桌子上。
“我出来透透气，正好看到伊莉雅你在这里，而且......”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看着伊莉雅有些通红的琼鼻和眼眶道：“看你好像，很伤心的样子。”
“是、是吗......姬君你应该看错了......”
伊莉雅还想狡辩几句，但声音越来越小，身体也慢慢僵了下来：
“这么明显吗......？”
“伊莉雅的皮肤很白，稍微有点红都能很明显看出来......介意我坐这里吗？”
“不......”
等到伊莉雅的许可后，姬司命坐在她旁边的高脚椅上，两人一起看着夜晚的街道。
突然，伊莉雅用断断续续，隐带哭腔的声音说道：
“伊莉雅和爸爸......吵架了。”
在外人面前，伊莉雅换了个对父亲的称呼：“爸爸他......总是这样。突然回来，又突然消失，好像家只是他的旅馆一样。
“妈妈也是......明明一年才回来这几天......但好像有很多事情一样......”
说着，伊莉雅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就像被抛弃的幼兽般。
她脱掉拖鞋，赤裸着双脚踩在高脚椅上，双手环抱住纤细的小腿。
“刚刚......伊莉雅上卫生间，看到爸爸回来就说了他两句......但他沉默着不说话的表情......就好像......就好像伊莉雅才是那个坏人......
“如果......如果这么不想看到伊莉雅的话，就不要把伊莉雅生下来，也不要回来啊！就和妈妈一起到处跑好了！伊莉雅和塞拉还有莉洁莉特一起就好！”
姬司命看着少女眼角滴下来的泪水，他知道切嗣和爱丽丝菲尔的苦衷，也明白他们这么做的原因。
为了保护女儿不被神秘侵害，而刻意地让女儿回避了神秘界，并且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在女儿面前藏着心事。
‘会变成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这让姬司命想起自己前世的父母，虽然没有伊莉雅这么夸张，但在自己小的时候确实也几乎不怎么在家。
所以，他也理解伊莉雅的心情。
“那、那个......”
伊莉雅用手指擦了擦自己眼角，发泄过的情绪慢慢缓和。
“让姬君听伊莉雅发泄这么多......非常抱歉......明明伊莉雅的年龄更大，是姐姐才对......”
姬司命摇头道：“没关系，无论谁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哭出来也没有关系。伊莉雅心情还不好吗？”
“嗯......”
伊莉雅的声音很小，同时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
姬司命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身体微微前倾，露出一个介于玩笑和认真之间的浅淡笑容：
“既然这样的话，要不要试着‘私奔’一下？”
“诶？”
伊莉雅抬起头，眼睛瞪大地看着姬司命，但抓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移动，悬停在一个可以召唤出银色手镯的快捷号码上。
“我的意思是”姬司命温和地解释道，“伊莉雅心情还是不好的话，我可以当你的共犯，在这个夜晚‘消失’一会儿。
“比如——在附近散散步，或者聊聊天，暂时将烦恼抛在一边......嗯，也不用多久，十分钟吧，毕竟明天还要上课。”
看着将手机放下的伊莉雅，姬司命笑道：“如何呢？公主殿下。”
听他这么说的伊莉雅，脸上露出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
“......真是，把伊莉雅吓了一跳呢......”
她将拖鞋穿好，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丝，捏起裙摆衣角做出一个塞拉教导的礼节。
“那就请你保护好伊莉雅了哦，笨蛋骑士。”
......
“那个，姬君。”
冬木市深夜的街道上，银色长发的公主背着手走在前面，突然想到什么地回过头，看向跟在身后，手中拎着一个塑料袋的姬司命。
“怎么了？”
“刚刚......谢谢你，但是......”
伊莉雅的脸色有些纠结，因为她感觉接下来说的话，隐约已经超出了‘学姐与学弟’的范畴。
但在隐约从姬司命身上流露，那有些让人难过的感觉驱使下，她还是小心翼翼地问了出来：
“姬君你......似乎也有一些不开心呢......是有什么心事吗？”
“被你看出来了啊。确实有一点，和一个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有关。”
“非常重要的人？”
伊莉雅看着他，脸上有些疑惑。
“嗯”姬司命看着东京的方向，声音轻柔，“一个很强，但偶尔说一些意想不到的话后，会让我放心不下的人。”
“是这样啊......”伊莉雅脸上露出似懂非懂的表情，“就和伊莉雅一样呢。”
“为什么会这么想？”
伊莉雅轻轻踢开路边的石子，脸上的笑容带着理解和落寞：“就是......明明对方很厉害，但还是会因为对方的事情感到困扰和担心。
“这种心情，伊莉雅大概能明白一点。”
姬司命想到切嗣和爱丽丝菲尔，在以普通的女孩身份长大的伊莉雅眼中，应该也是类似的人吧。
“是吗。”
姬司命轻声应道，目光也重新落在身旁少女的脸上。
一个是因为爱，而变得不可捉摸的根源皇女；另一个是因为爱，而被至亲疏远的人造人之女。
看着突然沉默下来的姬司命，伊莉雅来到他面前伸出了手，对露出疑惑的他轻声解释道：
“之前伊莉雅心情不好的时候，被塞拉和莉洁莉特握着手，心情就能好很多。”
“这样啊......被伊莉雅照顾了呢。”
姬司命轻握伊莉雅的手，不知为何，那股因爱歌不寻常的回信有些焦躁的情绪像是被抚慰般平静下来。
“嘿嘿，伊莉雅，怎么说也是姐姐嘛。”
黑发的骑士，和银发的公主就这样手牵手走在街道上，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起来。
有时候是姬司命开口：
“说起来，莉洁莉特和塞拉是？”
“伊莉雅家的女仆，姬君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做客喔。”
“伊莉雅的成绩怎么样？”
“唔......还可以吧，但是体育方面的就不太擅长了。”
“那有时间的话，要不要来我和朋友的学习会？正好我有许多不太懂的地方。”
“应该......可以吧？时间不是很久的话......”
也有时候是伊莉雅主动：
“姬君是刚来冬木吗？”
“嗯，之前在东京，更小一些在华夏，也有去过意大利。”
“这样啊......外面很有趣吧？塞拉不让我参加修学旅行，同学回来的时候都说冬木和外面差别很大。”
“或许吧。所谓的旅行不过是一群人从自己呆腻了的地方，去别人呆腻的地方。在我看来冬木也很有趣。”
“......伊莉雅也想去......别人呆腻了的地方看看。”
“会有机会的。”
十分钟的闹钟早已响过，但少女和少年都没有停下。
他们就这样走过冬木一条又一条的街道，一边聊着天，一边分享塑料袋里的甜食。
直到少女疲惫后，两人才在卫宫家门前道别。
离去之前，姬司命目光与守在二楼窗边的中年男人视线短暂交汇，抬手示意后才转身往凯悦酒店的方向走去。
因爱歌产生的焦躁不知不觉间平息下来，就好像有什么，轻抚了他焦躁的灵魂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