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笄礼现场,一片死寂。
方才的喜庆和喧闹仿佛被瞬间抽空,只剩下无形的、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宾客们连呼吸都放轻了。
目光在面色苍白的姜家人和那位气压低得可怕的摄政王之间逡巡,心中惊涛骇浪。
姜家小姐竟然忘了摄政王?
这可是惊天秘闻。
谁不知道摄政王对这位姜小姐是如何特殊?
如今小姐忘了。
墨千尘站在那里,玄色冕服上的暗金龙纹在灯光下流转着冰冷的光泽。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躲在姜夫人身后,只露出一双写满畏惧和茫然大眼睛的姜宝宝。
那眼神,深邃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看似平静,内里却蕴藏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旋涡。
姜弘毅额头沁出冷汗,硬着头皮再次开口。
“王爷,此事都怪下官未曾照看好宝宝,才让她遭此意外,失了记忆。”
“绝非有意隐瞒,实在是当时战事吃紧,恐扰王爷心神,才不敢告知。”
“何时的事。”
墨千尘打断了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金属般的冷硬质感,砸在每个人心上。
姜弘毅一颤,连忙回答。
“是王爷出征的第二年春天,马车意外。”
出征第二年,到现在,已经两年多了。
两年多的时间,他在这边陲浴血奋战。
每每收到京城传来的只言片语,都刻意避开了关于她的详细近况,只知她安好,便全心投入战事。
却不知,他的小太阳,早已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遗忘了关于他的一切。
一股难以言喻的怒火夹杂着一种更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体会过的刺痛,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气姜家的隐瞒,更气这该死的意外和遗忘。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姜宝宝身上,带着一种审视和不容置喙的强势。
姜宝宝被他看得浑身发毛,那眼神太具有侵略性,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穿。
她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小手紧紧攥着母亲的衣袖,小声嗫嚅。
“娘,他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这细微的声音和依赖的姿态,如同火上浇油。
墨千尘周身的气息骤然变得更冷。
他迈开脚步,不再是刚才那种缓步,而是带着一种绝对的、不容抗拒的威势,直接朝着姜宝宝走去。
“王爷!”
姜弘毅和姜夫人同时惊呼,想要阻拦,却被墨千尘一个冰冷的眼神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周围的玄甲侍卫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全场,确保没有任何人敢打扰王爷。
姜宝宝看着那个如同煞神般逼近的男人,吓得小脸惨白,几乎要尖叫出声。
她想跑,可双腿像是灌了铅,根本挪不动步子。
墨千尘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投下令人心悸的阴影。
他无视她惊恐的眼神,伸出手,不是去碰触她,而是直接探向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
姜宝宝吓得声音都变了调,想要挣脱,可那两根搭在她腕间的手指,看似随意,却如同铁钳,让她根本无法动弹。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薄茧,触感陌生而令人恐惧。
墨千尘是在给她把脉。
四年征战,他不仅精通兵法,于医道一途也有所涉猎,尤其是在外伤和疑难杂症方面。
脉象平稳有力,气血充盈,除了有些受惊后的紊乱,并无任何沉疴旧疾的迹象。
看来,姜家确实将她照顾得很好,除非忘了他。
这个认知让他的脸色更加阴沉。
他松开手,姜宝宝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手缩了回去,藏到身后,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
“看来,姜大人将本王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墨千尘终于将目光转向姜弘毅,语气平淡,却带着千钧重压。
“本王离京前,是如何交代的?”
姜弘毅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冷汗涔涔。
“王爷恕罪,下官万死,未能护得宝宝周全。”
“爹爹!”
姜宝宝见父亲下跪,又急又怕,也顾不得对墨千尘的恐惧了,鼓起勇气喊道。
“你是谁?凭什么让我爹爹下跪,我忘了你又不是爹爹的错。”
这细微的声音和依赖的姿态,如同火上浇油。
墨千尘缓缓转过头,看向那个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强撑着维护家人的少女。
“凭什么?”
他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冰冷刺骨的弧度。
“就凭你姜宝宝,是本王定下的人。”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虽然京城早有传闻,摄政王对姜家小姐与众不同。
甚至默许了她的接近,但如此直白、霸道地在公开场合宣告“所有权”,还是第一次!
这意味着,无论姜宝宝是否记得,她都被打上了摄政王的烙印,无人敢觊觎,也无法逃脱。
姜宝宝也惊呆了,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胡说,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了?”
“当年,长公主寿宴,是你自己跑到本王面前,说要本王。”
墨千尘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
“本王既已应允,便此生不改。”
他踏前一步,逼近姜宝宝,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势在必得。
“忘了?无妨。”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霸道和理所当然。
“本王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想起来。”
“若是想不起来。”
他微微俯身,冰冷的呼吸几乎拂过她的耳畔,声音低沉而危险。
“那便重新开始。从今日起,记住,你是本王未来的王妃,无人可改,包括你自己。”
姜宝宝被他话语中的强势和那扑面而来的凛冽气息吓得浑身僵硬,大脑一片空白。
未来的王妃?
这个可怕的男人?
“不,我不要。”
她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带着哭腔和抗拒。
“由不得你。”
墨千尘直起身,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冰冷,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不容置疑。
“及笄礼已成,你已长大。三日后,本王会派人来接你入王府小住。”
什么?
入王府小住?
姜家人彻底慌了,姜夫人也跪了下来。
“王爷,不可啊,宝宝她如今心性如同稚子,对王爷多有畏惧,此时接她入府,恐惊扰王爷圣安。”
“本王的地盘,自有本王看顾。”
墨千尘丝毫不为所动。
“她既怕本王,便更该朝夕相处,习惯为止。”
他不再理会跪地哀求的姜家人,也不再看那个被他一番话吓得魂不守舍、脸色惨白的少女。
目光扫过全场噤若寒蝉的宾客,最后落在姜宝宝身上,留下最后一句宣告。
“三日后,本王要见到人。”
说完,他转身,玄色冕服划开一道冷硬的弧度,带着一身不容置喙的霸道与凛然杀气,在玄甲侍卫的簇拥下,离开了姜府。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身影彻底消失,大厅内凝固的空气才仿佛重新开始流动。
宾客们面面相觑,无人敢议论半句,纷纷寻了借口匆匆离去,生怕沾染上是非。
姜宝宝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被春桃和夏荷慌忙扶住。
她的小脸上毫无血色,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刚才那番霸道的宣告和极致的恐惧中回过神来。
“娘……爹爹……”
她无助地看向父母,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我不要去,我不要做什么王妃,我怕他。”
姜弘毅和夫人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女儿惊恐的模样,心如刀绞。
他们知道,墨千尘一旦做了决定,便绝无转圜余地。
如今他一统天下,权势更胜往昔,他的话,就是不容违逆的旨意。
“宝宝别怕。”
姜夫人将女儿搂进怀里,声音哽咽,却不知该如何安慰。
躲了两年,瞒了两年,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而且是以一种比他们预想中,更加强势、更加不容拒绝的方式。
摄政王墨千尘,用他最直接、最霸道的方式,宣告了他的归来,也宣告了他对姜宝宝的所有权。
遗忘,在他这里,构不成任何障碍。
他的东西,丢了,要找回来。
忘了,那就让她重新记住。
霸道,专横,不容置疑。
这就是统一了天下的摄政王,对他早已遗忘一切的小王妃,所做的,第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