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轩辕烈于雁回关前上演那场荒唐闹剧的同时。
远在炎阳国境内,一场真正的、无声的突袭正在密林深处的山谷中展开。
根据沧澜从太子宫中盗取的密件以及桑吉瓦探子后续的侦查。
他们精准地定位了那个隐藏在山腹中的药人培育基地。
那是一个入口极其隐蔽、被藤蔓和幻阵遮蔽的山洞,内部却别有洞天。
通道错综复杂,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药味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腐败与绝望的气息。
沧澜亲自率领着桑吉瓦最精锐的丛林武士。
如同暗夜中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解决了外围的守卫,潜入了山洞深处。
姜宝宝执意跟随,她无法安心等待。
更想亲眼见证这威胁着帅叔叔和无数人性命的魔窟被摧毁。
越往深处,景象越是触目惊心。
山洞两侧开辟出一个个粗糙的石室,里面关押着的,正是那些被掳来的桑吉瓦子民。
以及其他一些不知从何处抓来的壮丁。
他们大多眼神空洞,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灰色,身上布满了诡异的暗红色纹路。
如同活物般在皮下蠕动。
有些人被铁链锁着,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疯狂撞击着石壁。
有些人则如同行尸走肉,呆滞地躺在那里,只有胸膛微弱的起伏证明他们还活着。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痛苦。
而在山洞最核心的区域,是一个巨大的、如同炼狱般的血池。
池中翻滚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臭。
一些尚未完全失去神智的人被强行浸泡在其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他们的身体在药力的侵蚀下发生着可怕的畸变成肌肉贲张扭曲。
指甲变得乌黑尖长,瞳孔收缩成一条竖线,充满了暴戾与毁灭的欲望。
这就是药人,被剥夺了人性,只剩下杀戮本能的怪物。
姜宝宝看得心惊肉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无法想象,如果这样一支军队出现在战场上,会是何等可怕的灾难。
战斗在洞穴深处爆发。
留守的炎阳国守卫和几个初步完成转化的药人发现了入侵者,疯狂地扑了上来。
这些药人力大无穷,不知疼痛,即使被刀剑砍中,只要不是致命伤,依旧会悍不畏死地攻击。
桑吉瓦武士们利用灵活的身手和对地形的熟悉与之周旋。
沧澜更是身先士卒,手中一柄淬毒的短刃如同毒蛇,精准地寻找着药人的弱点。
混乱中,一个明显是头目的炎阳将领看出了姜宝宝是队伍中需要保护的对象。
狞笑着指挥两个刚刚从血池中爬出、浑身滴着粘液的药人朝她扑去。
那药人速度极快,爪子带着腥风直抓姜宝宝面门。
“小心!”
沧澜惊呼,不顾自身安危,猛地将姜宝宝向后一拉,自己则挥刃迎上。
“噗嗤!”
短刃刺入一个药人的胸膛,但那药人只是顿了顿。
反而更加疯狂地抓住了沧澜的手臂,张开布满粘液的嘴就要咬下。
另一个药人也已近在咫尺!
眼看沧澜就要被两面夹击。
姜宝宝情急之下,捡起地上一根掉落的、前端削尖的木棍。
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抓住沧澜的药人眼窝狠狠刺去。
“吼——!”
药人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嚎,松开了钳制。
然而,就在这瞬息之间,另一个药人的利爪已经挥到。
姜宝宝躲闪不及,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痛。
衣袖被撕裂,几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鲜血瞬间涌出。
更让她心寒的是,那药人爪子上沾染的、来自血池的暗红色粘液,也顺势沾染到了她的伤口上。
一股灼烧般的剧痛瞬间从伤口蔓延开来,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往血肉里钻。
姜宝宝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宝宝!”
沧澜目眦欲裂,一脚踹开受伤的药人,反手一刀结果了另一个,急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姜宝宝。
“我……我好像……”
姜宝宝看着自己迅速发黑、并且开始浮现出细微红色纹路的伤口。
声音颤抖,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
沧澜脸色剧变,立刻掏出随身携带的、桑吉瓦秘制的解毒丸塞进她嘴里。
又迅速用干净的布条紧紧扎住她的伤口上方,试图阻止毒素蔓延。
但那种诡异的药力,似乎并非寻常毒素,解毒丸的效果微乎其微。
“撤,快撤。”
沧澜当机立断,命令手下迅速安置炸药,引爆这个魔窟。
然后抱起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的姜宝宝,在武士们的掩护下,以最快的速度撤离了山洞。
身后,传来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整个山谷都在颤抖,那孕育着罪恶与痛苦的山洞被彻底埋葬。
回到桑吉瓦位于密林中的临时营地,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随行的桑吉瓦老巫医仔细检查了姜宝宝的伤口,脸色越来越凝重。
“王上……这……这不是普通的毒。”
老巫医声音沉重。
“这是‘蚀心草’混合了多种狂暴兽血炼制出的邪药,旨在侵蚀心智,激发兽性它在改变她的身体。”
接下来的几天,对姜宝宝而言是一场噩梦。
伤口处的黑色渐渐褪去,但那些红色的纹路却如同活过来的藤蔓,沿着她的手臂向上蔓延,颜色越来越鲜艳。
她时而会感到浑身灼热,力气莫名增大,轻易就能捏碎木杯。
时而又会陷入冰冷的虚弱,意识模糊,耳边仿佛有无数疯狂的呓语在嘶吼。
她努力保持着清醒,对抗着那股想要摧毁她理智的狂暴力量。
沧澜和巫医想尽了办法,用尽了桑吉瓦珍藏的灵药,甚至尝试了古老的巫术仪式。
也仅仅只能勉强压制住药力的完全爆发,无法将其根除。
当姜宝宝在一次短暂的清醒中,从水盆的倒影里看到自己手臂上那狰狞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红色纹路。
以及自己偶尔会失控泛出红光的眼眸时,她崩溃了。
这不是她了。
她变成了一个怪物,一个半人半药人的怪物。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淹没了她。
她想起了帅叔叔,想起了他那张冷峻却只为她柔和的脸庞。
他是那样骄傲、完美的一个人,是澜月国至高无上的摄政王。
他怎么能有一个变成怪物的王妃?
世人会如何议论他?
他还会要她吗?
会不会觉得她肮脏、可怕?
一想到墨千尘可能会用厌恶、怜悯或者恐惧的眼神看她。
她的心就像被撕裂一样疼。
她宁愿死,也不要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沧澜。”
她抓住桑吉瓦国王的衣袖,声音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决,眼中含着泪,却倔强地不让它落下。
“不要……不要送我回去。”
“不要让他知道我还活着,更不要让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沧澜看着她眼中的痛苦与决绝,心中复杂万分。
他理解她的恐惧。
“帮我。”
姜宝宝哀求道。
“帮我找个地方藏起来。”
“然后弄一具假的尸体,让他以为我死了。”
说出这句话时,她的心在滴血,但她别无选择。
她不能成为他的污点,不能让他承受世人的指点和内心的挣扎。
沧澜沉默了很久,最终,在一片沉重的气氛中,缓缓点了点头。
“好。”
他沉声应道。
“我答应你。”
不久之后,一具在炎阳国边境发现的、被野兽啃噬得面目全非。
但穿着姜宝宝当日被掳走时相似衣物的女尸,被桑吉瓦的探子“无意中”发现,并辗转将消息传递了出去。
而在桑吉瓦王国最隐秘的、位于瀑布之后的幽深洞穴里。
姜宝宝,这位曾经的摄政王妃,开始了她作为“半药人”的、不知尽头的藏匿生涯。
她手臂上的红色纹路在幽暗的光线下。
如同燃烧的火焰,也如同她心中永不熄灭的、对那个玄色身影的思念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