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啸天没闲着。
他趁秦啸昏迷,日日来探病,坐在榻前,声音温和得像长辈:
“大将军,你被那妖女骗了。她引敌入营,害你重伤。边关将士,皆因她而死。”
“她查账,是为找你把柄。她救你,是为利用你。她留在这,只会让边关更乱。”
“醒醒吧,大将军。天下人皆知她是祸源,唯你被蒙在鼓里。你若再护她,就是与天下为敌。”
这些话,像毒,一点点渗进秦啸的梦里。
我躲在帐角,听见了,却无法辩解。
辩了,就是心虚。
心虚,就输了。
我只能在他枕下,留一张字条:
“信我,或信天下人。选一个。”
字迹潦草,是我用最后一点力气写的,墨迹混着指尖的血。
又从怀里掏出半枚同心玉——叶知秋所赠,另一半已裂。
这是我娘死后,我第一次示弱。
我把玉压在字条下,像押上我最后的真心。
若他信我,玉是信物,证明这世上尚有一人可信。
若他信天下人,玉是祭品,祭我这三年来的挣扎与孤勇。
做完这些,我退到帐角,静静看着他。
他眉头微蹙,似在梦中挣扎,手指无意识地抓着床单。
我知道,他醒来后,会面临选择。
而我,只能等。
等他选我,或选这吃人的世道。
夜风卷起帐帘,吹动战袍一角。
血迹未干,心已成灰。
可我不悔。
这局,我走到底。
俘虏“自尽”了。
陆啸天在庆功宴上轻描淡写地说:“敌军俘虏畏罪自尽,咬舌而亡,死有余辜。”语气平淡,像在说一只鸡的死活。
可我知道,他在撒谎。
咬舌自尽?
北狄人悍勇,宁死不降,怎会自杀?
更何况,陆啸天若真抓到活口,怎会不严刑逼供,挖出更多“姜氏通敌”的证据?
夜半,我摸到尸房。
边关的尸房在营后乱葬岗旁,三间低矮土屋,臭气熏天,连野狗都不愿靠近。
守尸的老兵喝得烂醉,蜷在门槛上打鼾,酒气混着尸臭,熏得人想吐。
我撬开后窗,钻了进去。
屋内阴冷潮湿,尸体横七竖八堆在地上,有的盖着草席,有的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苍蝇嗡嗡盘旋,像一团黑云。
我屏住呼吸,找到那具“自尽”的俘虏——北狄人,脸还肿着,嘴角有干涸的血迹。
我掰开他嘴。
舌根被齐根割断,切口平整,是利刃所为,绝非自咬。
不是自尽,是灭口。
死前,他被逼吞了毒,毒发身亡。
我用匕首划开他胃部,腥臭扑面,胃液混着未消化的食物涌出。
强忍恶心,伸手进去,指尖触到一块硬物。
抠出来,是半片铁牌——
边缘被胃液腐蚀得发黑,可中间一个“盟”字还清晰可见。
是武林盟的令牌!
陆啸天,你演得太急。
收买敌军,用自家令牌,还灭口灭得这么糙。
是怕我不发现,还是……故意让我发现,好坐实我“掘尸找证据”的疯狂?
我攥紧令牌,冷笑。
这局,你露馅了。
而这半片令牌,就是你的催命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