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墙下来的那一刻,我仿佛把一部分软弱的自己永远留在了那里。
心口依旧堵着巨石,但脚步却奇异般地稳了下来。
活着,不再是为了等待死亡,而是为了战斗,直到最后一刻。
我重新梳理我那简陋的情报网,让“眼睛”和“耳朵”更加警惕。
也正是在这时,三条几乎同时传来的消息,像三把钝刀,再次搅动我刚凝固的伤口。
第一条消息,来自叶知秋。
他没有现身,只有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塞给我一个蜡封的、带着淡淡冷梅香的小竹筒。
我回到藏身处,撬开蜡封,里面是一卷质地奇特的绢帛,上面是用银丝绣成的字,冰冷而华丽。
内容言简意赅:隐世叶家,可动用“暗影之力”,助我于三日内取陆啸天性命。
条件:我姜凌云需立下血誓,大仇得报后,永不复仇,即刻随叶知秋归隐山林,永不踏足江湖朝堂,并交出飞云镜残片。
好大的手笔!好苛刻的条件!
三日杀陆,这需要何等恐怖的能量?
而代价,是让我放弃一切,成为被圈养的金丝雀,连复仇的意志都要被阉割。
我拿着绢帛,走到那盏摇曳的油灯前。
火焰舔舐着冰冷的绢帛,银丝蜷曲、焦黑,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那冷梅香被焦糊味取代。
叶知秋,这就是你为我选的退路吗?
用自由和尊严,换取一场看似轻松的胜利?
在你和你家族眼中,我姜凌云的价值,就在于最终能否被驯服,被收纳?
火光映着我毫无表情的脸。绢帛化为灰烬,落在桌上。
我找来一张粗糙的草纸,用烧黑的木炭,写下四个字:
“我宁死,不退。”
没有称呼,没有落款。这就是我的回答。
但看着那堆尚有余温的灰烬,我沉默了一下。
叶家密令,纵然是枷锁,其材质似乎也非凡品。
我找来一个陶碗,将那些灰烬小心地扫入碗中,又加入几味寻常的清热草药,细细碾磨混合。
然后,我拿着这碗特殊的“药粉”,走到街角,那里有一个因高烧而蜷缩颤抖的流浪孩童。
我蹲下身,将药粉混入清水,一点点喂他服下。
孩子滚烫的身体渐渐平息,呼吸变得平稳。我摸了摸他依旧脏污却不再痛苦的额头。
看,叶知秋。你家族用来束缚我的东西,至少还能救一个无辜的孩子。
这,比刺杀陆啸天,更让我觉得有意义。
第二条消息,来自“暗香阁”的那只“耳朵”,她声音带着惊恐和唏嘘。
顾家,那个以医药传世、标榜清高的家族,为了彻底摆脱与我这个“逆女”、“妖女”的干系,竟然想出了与陆啸天势力联姻的“妙计”!
他们打算将顾清风的一个堂妹,嫁给陆啸天的一个心腹弟子,以此划清界限,并向陆啸天示好。
而顾清风,那个看似温润如玉、与世无争的医者,在家族会议上,当着所有长辈的面,掀翻了桌子。
他据理力争,痛斥家族无耻,明确表示绝不接受这门婚事,甚至直言我姜凌云无罪。
结果可想而知。盛怒的顾家长辈,下令将他关进了家族私设的地牢,断水断食,要他“清醒清醒”。
“耳朵”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小姐,还有更吓人的……他们说,顾少爷被关进去后,不哭不闹,也不求饶……他……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地牢墙上的灰尘混着血,在那四面墙上……写满了……写满了您的名字……”
我闭上眼,仿佛能看见那阴暗潮湿的地牢,那个白衣或许已沾满污秽的男子,是如何用最决绝的方式,一遍遍,用鲜血书写他的抗争和……他的心意。字字如血,触目惊心。
那需要何等的决心和痛苦?连看守的狱卒都被那满墙的血字吓得不敢如实上报,只含糊其辞。
顾清风……你这又是何苦?
你这般纯粹的人,何必为了我,染上这满身猩红?
你的手是用来救人的,不是用来写这无望的誓言的。
第三条消息,来自一个从边关日夜兼程赶来的、满身风尘的“商人”。
他带来了秦啸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