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陆府书房脱身不久,天刚蒙蒙亮,京城便如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晨雾尚未散尽,街巷间已乱作一团。百姓扶老携幼,惊惶奔走,哭声、喊声、咒骂声交织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不是谣言,而是来自武林盟与京兆尹联合张贴的告示——京城突发“恶疫”!
症状与三年前那场夺走数千人性命的瘟疫如出一辙:高热、紫斑、七窍流血,三日必亡!
更令人胆寒的是,告示末尾赫然盖着陆啸天的盟主印与兵部火漆印,言之凿凿:“此疫乃妖女姜凌云所散,意在扰乱朝纲,为云门余孽复仇!”
而几乎同时,另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如惊雷炸响全城——镇国大将军秦啸,因“勾结妖女姜凌云、私通北狄、意图不轨”,已被擒拿,现缚于朝阳门城楼之上,以儆效尤!
我混在惊慌失措的人群中,粗布裹身,脸上涂着锅灰,却仍忍不住抬头望向那座巍峨的城楼。
心口如被重锤击中,几乎窒息。
高高的朝阳门城楼上,秦啸的身影格外刺眼。
他被粗重的玄铁链五花大绑在旗杆上,昔日威震边关的银甲早已破碎,血迹斑斑,染红了肩头与前襟。
他低垂着头,发丝凌乱,生死不明,却仍挺直脊梁,如一座不肯倒下的山。
城楼两侧,密密麻麻站满了手持强弓劲弩的禁军与武林盟高手,箭镞在晨光下泛着森冷寒光。
而陆啸天,就站在城楼垛口最前方,一身墨色锦袍,外罩银线云纹披风,迎风而立,神情冷峻如铁,眼中却藏着一丝胜券在握的阴鸷。
他运起浑厚内力,声音如滚雷般轰然炸开,传遍半个京城:
“姜凌云!我知道你就在这里!看着!”
他一挥手,几名黑衣人抬上三个大木箱,重重砸在城楼边缘。
箱盖掀开,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白色瓷瓶,瓶身贴着“解疫神丹”四字,药香随风飘散,引得下方百姓一阵骚动。
“此乃化解此次瘟疫的特效解药!乃本座耗费心血,从云门秘方中参悟所得!”
“但本座有一个条件!”
他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下方黑压压的人群,仿佛能穿透每一张惊恐的脸,直抵我藏身的角落。
“交出飞云镜!本座便立刻分发解药,拯救全城百姓!否则——”
他声音陡然转厉,猛地指向被缚的秦啸,厉喝如刀:
“我就先斩了这勾结你的叛将!并且——”
所有因瘟疫而死的人,都是你姜凌云害死的!是你,为了一己私仇,置全城数十万百姓性命于不顾!是你,让秦啸为你送死!是你,让这满城无辜,为你陪葬!”
好大一顶帽子!好狠的诛心之计!
我站在人群中,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抠出血来。
他果然发现书房被闯了!
那封母亲的信,那半块玉佩,或许本就是他精心布置的诱饵!
他算准了我一旦得知真相,情绪必会失控,要么崩溃自毁,要么不顾一切前来寻仇。
而他,根本不给我去云门祖地布“镜影乾坤”之局的机会——他要逼我现在、立刻、马上现身!
他用全城百姓的性命为筹码,用秦啸的忠魂为祭品,用“大义”之名行胁迫之实。
交出飞云镜?
那等于亲手将云门最后的希望、归墟秘藏的钥匙、父母血仇的凭证,拱手让给仇人!
不交?
秦啸必死,而满城百姓若真染疫,我将成为千古罪人,背负“妖女”“祸水”之名,永世不得翻身!
更可怕的是——这“瘟疫”,恐怕根本就是他一手炮制!
三年前他用试药制造瘟疫,今日再用“解药”操控人心。他要的不是救人,而是绝对的控制!
人群开始骚动,有人哭喊:“交出来吧!妖女!别害我们!”
有人指着城楼怒骂:“姜凌云!你若还有半分良心,就出来!”
连那些曾受我暗中救济的乞儿,此刻也眼神闪烁,不敢与我对视。
我站在喧嚣的中心,却如坠冰窟。
陆啸天,你这一局,步步杀机,环环相扣。
你不仅要我的镜,
更要我的名,
我的命,
和我最后一丝——
人性。
可你忘了——
我姜凌云,
宁可背负骂名,
也绝不向你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