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怎么送出金陵?
城门盘查严密,飞鸽被尽数射杀,连老鼠洞都被堵死。
我将密信抄在薄绢上,字小如蚁,缝入一个死婴的襁褓。
死婴是疫区刚夭折的,才三天大,小脸青紫,嘴唇发黑,尸体冰冷,血迹未干。
母亲疯了,抱着尸体在街头游荡,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眼神空洞。
我找到她,把襁褓塞回她怀里,塞了一把铜钱。
“出城……给孩子找块地……埋了……”
她浑浑噩噩点头,把襁褓抱得更紧,像抱着活孩子。
守卫见是疯妇,嫌晦气,挥手放行。
“快滚!别脏了城门!”
路人纷纷避让,像躲瘟神,连乞丐都绕道走。
无人搜查。
世人避疯如避鬼,却不知鬼才是最好的信使。
疯子的襁褓里,藏着他们的催命符。
顾清风要陪我赴险。
“你若死,我医术何用?”他红着眼说,手里攥着那本我给的医札,指节发白,“我跟你去边关!”
我看着他,心里像被刀剜。
他眼神清澈,像山泉,干净得不像这世道的人。
可这世道,容不下干净。
我不能心软。
我一掌劈晕他,动作快得连我自己都来不及后悔。
他软软倒下,手里还攥着医札。
我留字:“你的命,留着救更多人。我的路,血太多,你走不得。”
把他锁在药库,钥匙扔进井里,水花都没溅起。
他醒来会恨我。
可恨,比死好。
至少,他还活着。
叶知秋递给我一张逃生地图。
“若事败,从此路走,可出海。”他声音低沉,眼神复杂。
地图上山川河流,标注详细,连暗哨位置都画了,显然是他花了大代价弄来的。
我当面撕毁。
纸屑飘落如雪,落在泥地里,瞬间被雨水打湿。
“我不需要退路,我只要前路。”我声音冷得像冰。
他苦笑:“你连真心都当作棋子。”
我答:“在这局里,真心最贵,也最危险。我用不起。”
他沉默良久,只说:“保重。”
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雨幕里。
一切太顺利了。
顾清风的相遇、叶知秋的现身、账本的破解、画舫的情报……
像有人在背后推着我走,每一步都踩在他们算好的点上。
我猛然惊觉:陆啸天或故意让我查到边关线索,引我入军中死局!
他要我在边关,众叛亲离,死无葬身之地。
秦啸护我,会被扣上通敌罪名;顾家保我,会被抄家灭族;叶家助我,会被逐出宗祠。
好。
那我就将计就计。
边关,我来了。
我要让他的局,变成他的坟。
离开金陵前,我给他一记回马枪。
我将疫骨草粉混入“活菩萨”神像的香灰中。
百姓焚香祈福,吸入后集体昏睡。
全城瘫痪一日。
陆啸天站在高台上,看着满地昏睡的百姓,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响。
他的“神迹”,彻底崩塌。
神像前的香灰,成了他的催命符。
城门口,顾清风追来了,叶知秋立于桥头。
两人都想拦我。
我策马疾驰,不回头。
只抛下两物——
给顾清风一本医札,里面是疫病真方,能救万民。
给叶知秋半枚同心玉,原玉已裂,再也拼不回。
马蹄扬尘,我低语:“情是软肋,我不能要。”
身后,两人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金陵的晨雾里。
我知道,这一别,或许永不再见。
可我不回头。
我的征途,是超越情爱的真正自由。
边关,我来了。
陆啸天,你的死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