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藏身的废宅,点燃一盏如豆的油灯。
我小心翼翼地拆开那个沾着张承德身上熏香和酒气的香囊。
里面除了些香料,果然藏着几封折叠得紧紧的密信。
就着昏暗的光线,我快速浏览,心脏越跳越快。
信是张承德与北狄某部族的通信副本,内容涉及走私朝廷严禁的军械铁矿,换取黄金,并约定在特定时机,于边关制造摩擦,助陆啸天进一步掌控边军!
而其中一封信里,陆啸天甚至暗示,若事成,可助张承德“更上一层楼”。
铁证如山!
狂喜只持续了一瞬,冰冷的现实立刻浇了下来。
我之前的尝试已经证明,御史台的路走不通。就算我匿名投递,这些信最终也会落到陆啸天或者张承德手里,打草惊蛇。
必须用一个他们绝对无法拦截、无法忽视的方式,让这件事在光天化日之下爆炸!
目光,投向了刑部大牢和菜市口。
那里,有一种人,叫做死囚。
他们是将死之人,无所畏惧,而他们临死前的呐喊,有时能穿透最高的宫墙。
我让“眼睛”们盯紧了近期要处决的死囚。
很快,一个合适的目标出现了:一个叫赵铁柱的江洋大盗,因连杀本地一恶霸满门而被判斩立决,三日后行刑。
此人悍勇,据说行刑前还要被游街示众。最重要的是,他老家还有一年迈老母。
深夜,我再次潜入阴影,摸到了刑部大牢外围。
贿赂了一个贪财又胆小的狱卒,得到了短暂探视赵铁柱的机会。
牢房里弥漫着霉味和绝望的气息。
赵铁柱戴着沉重的镣铐,靠在墙角,眼神像垂死的狼。
看到我这个陌生人,他只是抬了抬眼皮。
“赵铁柱,”我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想不想在死前,再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你的名字,不被仅仅记作一个杀人犯?”
他嗤笑一声,声音沙哑:“老子都快死了,还图什么虚名?”
“不图虚名,那为你老母亲挣点实实在在的安家费呢?”
我拿出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几锭金子,是我几乎所有的积蓄。
“你帮我做一件事,这些金子,我会想办法送到你母亲手里,保她晚年无忧。”
他浑浊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死死盯着那袋金子。“……什么事?”他哑声问。
“明天游街、行刑时,找机会喊一句话。”
我一字一顿,“就喊——‘吏部尚书张承德,通敌卖国!他与武林盟主陆啸天,勾结北狄,倒卖军械,意图不轨!’”
赵铁柱瞳孔骤缩,显然被这话里的内容震住了。
他盯着我,像是在判断真假,以及这背后的风险。
“反正你都是个死,”我声音冰冷,“喊了,你母亲能活得好;不喊,你赵家就此绝后,你母亲孤苦无依,死后也没人烧纸。
而且,你杀那恶霸,不也是因为官府不管,他欺压乡里吗?这张承德、陆啸天,就是更大的恶霸!你临死拉他们下水,不算亏!”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只有镣铐偶尔碰撞的轻响。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决绝:“好!老子干了!但金子,你必须送到我娘手里!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
“一言为定。”我将那袋金子推到他脚边,“这是定金。事成之后,剩下的,和你母亲的地址,我都会处理好。”
接着,我拿出那几封最重要的密信,小心地拆开线,将信纸一层层铺平,然后示意赵铁柱转过身。
在他那件肮脏的囚衣内衬上,我用细针和同色的线,将信纸一针一线地缝了进去。
动作必须快,必须稳。
缝好的地方,看起来只是囚衣上粗糙的补丁和厚厚的污垢。
做完这一切,我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你的话。明天,喊出来!”
第二天,菜市口人山人海。赵铁柱被押上刑场,跪在断头台下。监斩官按例问可有遗言。所有人都以为这悍匪会咒骂几句或者一言不发。
然而,赵铁柱猛地抬起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脖颈青筋暴起,嘶声咆哮,声音如同惊雷,炸响了整个刑场:
“吏部尚书张承德!通敌卖国——!!他与武林盟主陆啸天!勾结北狄!倒卖军械!意图不轨——!!证据就在我身上!就在我衣服里——!!!”
轰!人群瞬间哗然!监斩官脸色煞白,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护卫的兵丁也愣住了。
“搜!快给我搜他的身!”监斩官尖声叫道。
几个衙役慌忙上前,撕开赵铁柱的囚衣。
内衬里,那缝着的、写满罪证的密信,赫然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赵铁柱状若疯癫,哈哈大笑,“狗官!卖国贼!!老子在地下等着你们——!!”
刽子手的鬼头刀仓皇落下,鲜血喷溅。
但赵铁柱那最后的呐喊,和那从他身上搜出的、沾着血的密信,却像瘟疫一样,以无可阻挡的速度,传遍了整个京城,直冲庙堂之上!
满朝震惊!皇帝震怒!证据确凿,众目睽睽,御史台就算被收买了,此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立案调查张承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