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号院接连不断的血雨腥风,似乎随着聋老太太(李秀兰)的伏法而逐渐平息,但那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绝望,却已深深浸透了每一寸砖瓦,也侵蚀着每一个与之相关者的命运。中院何雨水的耳房,如同惊涛骇浪中一叶暂时未被倾覆的孤舟,但她终究未能幸免。
何雨水,这个一向存在感不高、努力想要置身事外、甚至早早搬出中院耳房住进厂宿舍以求清净的姑娘,最终还是被哥哥傻柱那惊天动地的疯狂行为拖入了深渊。她与那位在派出所工作、感情稳定已谈婚论嫁的小片警对象,原本一切都水到渠成,却在一夜之间,天翻地覆。
这天傍晚,小片警骑着自行车来到何雨水厂宿舍楼下,脸色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和为难。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上楼,只是将何雨水叫了下来,两人站在昏暗的路灯下。
“雨水……”小片警欲言又止,双手紧张地搓着。
何雨水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强笑着问:“怎么了?今天所里事情多?脸色这么难看。”
小片警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避开何雨水的目光,低声道:“雨水,我们……我们的事,还是算了吧。”
“什么?!”何雨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小片警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无奈和决绝,“你哥何雨柱!他犯了那么大的事,故意伤人致残,判了十五年!现在全城都知道他是个手段凶残的暴力犯!我是干什么的?我是警察!我的家属里怎么能有这种重刑犯?组织上已经找我谈过话了,这…这影响太坏了!我们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番话如同冰锥,狠狠刺穿了何雨水的心脏!她浑身冰凉,嘴唇哆嗦着,试图辩解:“我哥是我哥!我是我!我早就从那个院子搬出来了!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小片警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政治敏感和现实考量,“那是你亲哥!血浓于水!有这个关系在,我的政治审查就过不了关!前途就完了!雨水,现实点吧!要怪…就怪你哥太不争气!太能惹祸了!” 他说完,似乎不忍再看何雨水惨白的脸色,骑上自行车,头也不回地飞快离开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
何雨水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那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只觉得天旋地转。冰冷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为什么?她已经那么努力地想要逃离95号院那个泥潭,为什么最终还是被拖了回来?而且是以这种最彻底、最羞辱的方式——被退婚!理由是她有一个重刑犯哥哥!
无尽的委屈、愤怒、怨恨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她没有哭,只是死死咬着嘴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所有的怒火,最终都指向了那个罪魁祸首——她的亲哥哥,何雨柱,傻柱!
几天后,何雨水请了假,带着一股近乎毁灭的决绝,辗转来到了关押傻柱的劳改农场。探视室里,隔着冰冷的铁栏杆,她看到了穿着囚服、剃着光头、神情萎靡、脸上还带着劳动留下伤痕的傻柱。
傻柱看到妹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和愧疚,刚想开口:“雨水,你……”
“何雨柱!”何雨水猛地打断他,声音尖利得如同玻璃刮过铁皮,充满了刻骨的恨意,“你满意了?!你高兴了?!”
傻柱被妹妹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了一跳,愣住了。
“我被退婚了!”何雨水眼泪终于决堤,混杂着无尽的怨恨喷射出来,“就因为你!因为你这个杀人未遂的重刑犯哥哥!人家嫌我家庭成分有问题,嫌你丢人!嫌你影响他前途!我所有的幸福,所有的希望,都被你毁了!毁了!!”
她用力拍打着面前的栏杆,发出砰砰的响声,引得一旁的狱警都投来警惕的目光。
“雨水…我…我对不起你…”傻柱低下头,嗫嚅着,脸上满是痛苦和懊悔。
“对不起?一句对不起就完了吗?!”何雨水状若疯魔,根本听不进去,“何雨柱!你从小到大就会惹事!就会打架!脑子里装的都是秦淮茹那个贱人!为了她,你什么都敢干!现在好了,你把你自己搭进来了,把我也拖下水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离开那个院子?我有多想过上正常人的日子?!可现在全完了!全都被你毁了!!”
她泣不成声,几乎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用尽最后力气,指着傻柱,一字一句地诅咒道:“何雨柱,我没有你这个哥哥!从今往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何雨水再也没有半点关系!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说完,她再也不看傻柱那瞬间惨白、如同被抽走灵魂般的脸,决绝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冲出了探视室,将傻柱绝望的呼喊和狱警的呵斥都甩在了身后。
回到城里,何雨水如同行尸走肉般在街上游荡了许久。95号院是彻底回不去了,那里只剩下血腥和噩梦。四九城,似乎也因为她有了一个“劳改犯哥哥”而变得格外冰冷和排斥。她还能去哪里?
一个被她刻意遗忘多年的名字,突然浮现在脑海——何大清!她那当年跟着一个寡妇跑掉、抛下他们兄妹不管不顾的父亲!
以前,她对何大清只有怨恨。但此刻,走投无路、众叛亲离的她,竟然对这个记忆中早已模糊的父亲,产生了一丝扭曲的、最后的指望。也许……也许去了保城,找到他,毕竟他是亲生父亲,总该……总该给她一条活路吧?至少,能让她离开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地方。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变得无比强烈。她回到宿舍,简单收拾了仅有的几件行李和微薄的积蓄,没有任何犹豫,也没有告诉任何人(事实上,她也无人可告),在一个灰蒙蒙的清晨,踏上了前往保城的火车。
火车轰鸣着驶离北京站,何雨水靠在冰冷的车窗上,看着外面逐渐远去的、熟悉的城市轮廓,眼神空洞而麻木。她离开了这个带给她无尽伤痛的是非之地,奔向一个未知的、吉凶难测的未来。她不知道在保城等待她的是什么,是父亲的愧疚收留?还是又一次冰冷的拒绝与背叛?
95号院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并未因她的离开而消散。它摧毁了她的现在,也将她推向了一个更加迷茫和黑暗的未来。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院里曾经发生的一切,指向了她那个冲动愚蠢的哥哥,也指向了那个时代背景下,个人在家族污名与政治洪流中的无力与悲哀。
火车消失在晨雾中,带走了何雨水,也带走了95号院最后一丝与“正常”、“温情”相关的微弱联系。这座吞噬了太多人性与生命的四合院,其造成的创伤与涟漪,仍在不断地向外扩散,影响着每一个与之命运交织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