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水,这个在短短时间内接连失去哥哥、又亲眼目睹父亲为保护自己而惨死的姑娘,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生气。
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机械地、沉默地处理着傻柱和何大清的后事。
没有葬礼,没有仪式,只是在郊外寻了一处坟地,将父子二人草草合葬。看着那两杯新隆起的黄土,何雨水没有哭,只是静静地站了许久,久到仿佛要与那坟茔融为一体。
然后,她转过身,离开了坟地,也离开了四九城。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南下,还是西去,亦或是找了一个无人认识的地方了此残生。她就此消失在茫茫人海,如同水滴汇入江河,再无踪迹。95号院留给她的,只剩下满目疮痍和刻骨铭心的伤痛,或许,遗忘和远离,是她唯一能为自己做的选择。
与此同时,95号院内最后几户早已胆战心惊的住户,也如同惊弓之鸟,纷纷想办法逃离这个被他们视为“凶宅”、“诅咒之地”的院子。
二大妈在刘海中入狱后,彻底没了主心骨,看着日渐破败、阴森森的院子,再想起院里这些年死的人,她吓得夜不能寐。她终于下定决心,带着同样惶惶不可终日的刘光天和刘光福,收拾了细软,踏上了前往三线寻找大儿子刘光齐的路。他们走得匆忙,甚至没敢和任何人告别,仿佛身后有厉鬼追赶。
三大妈杨瑞华更是精明,阎埠贵入狱的消息坐实后,她就知道这院子再也待不下去了。她以最快的速度变卖了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虽然也没什么值钱货),带着阎解成、阎解放、阎解旷和阎解娣四个孩子,毫不犹豫地踏上了返回山西老家的火车。
离开那天,她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两扇朱红剥落的大门,眼神里没有留恋,只有一种逃离噩梦般的庆幸和解脱。孩子们跟在她身后,低着头,沉默寡言,这段四合院的经历,无疑在他们幼小的心灵里投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
曾经人声嘈杂、鸡飞狗跳的95号院,在短短时间内,以惊人的速度变得空荡、死寂。
前院、中院、后院,一间间房屋门窗紧闭,落满灰尘,院子里杂草开始肆无忌惮地生长,唯有风声穿过空荡的院落,发出呜呜的悲鸣,仿佛在哀悼那些逝去的生命和人性。
钟建设站在前院自己房间的门口,环视着这座已然彻底空无一人的四合院。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青灰色的地砖上,更添几分孤寂与苍凉。
钟建设漫步走在95号院子里,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熟悉的角落:
中院贾家,那里曾有过贾张氏的撒泼咒骂,有过秦淮茹的哭诉算计,有过棒梗的偷鸡摸狗,最终却以满门死绝、秦淮茹发疯告终;
易家,易中海曾在那里道貌岸然地主持“公道”,最终身败名裂,惨死狱中,易谭氏亦挥刀成魔后自戕;
傻柱的房子,那个混不吝却也曾有一丝热血的厨子,为了虚无的痴恋和被激怒的尊严,一步步走向刑场;
后院许大茂家,那个跳梁小丑般的存在,最终在扭曲的仇恨中与人同归于尽;
聋老太太那间屋,隐藏着最深的秘密与反动根源,最终难逃法律的严惩;
还有刘海中、阎埠贵家,那点可怜的官瘾和算计,也终究落得银铛入狱的下场……
或死、或囚、或疯、或不知所终!
这满院的“禽兽”,竟真的被他以各种直接或间接的方式,“清理”得一干二净。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钟建设的心头。
他做到了,他完成了穿越之初那股意难平之气的宣泄,他用他的手段,在这个规则框架内,让那些影视剧里让他恨得牙痒痒的角色,都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
可是……然后呢?
自己做的,真的对吗?
自己就因为看同人文生气,气得魂穿过来,然后……就做了这些?
他做了什么?他看似什么都没直接做,他只是打了该打的人,查了该查的案,在规则内行使了他的权力,推动了事情本该有的走向。他像一个冷静的推手,精准地撬动了第一块多米诺骨牌,然后冷眼看着它们一块块倒下,砸得血肉模糊,最终满盘皆输。
可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只是入住,不想被三位大爷管教,打了撒泼的贾张氏和挑衅的傻柱……这一切,似乎都合乎情理,都在规则之内。
可为什么,最终会演变成这样一场席卷整个院子、无人幸免的血色风暴?是这个时代的放大效应?是这院子本就腐烂到极致的根基?还是……他这只来自后世的“蝴蝶”,轻轻扇动的翅膀,本就蕴含着足以摧毁一切的毁灭之力?
他不由地深深自省起来。
他追求的是正义吗?还是仅仅是一种基于个人喜恶的、冷酷的清算?
他改变了什么吗?他似乎改变了剧中一些人的命运轨迹,但最终,何雨柱还是死了,秦淮茹还是疯了,棒梗还是死了,易中海还是死了……甚至结局比原剧更加惨烈数倍!他仿佛什么也没能拯救,只是加速了他们的毁灭。
一种巨大的虚无感和疲惫感,如同冰冷的蛛网,层层包裹了他。他站立在这片由他亲手参与制造的废墟之上,脚下仿佛不是实地,而是无数冤魂与血泪汇聚的深渊。他赢了,赢得很彻底,但他感受不到丝毫的快意,只有无尽的冰冷和茫然。
“我……到底……做了什么?”他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院子里显得异常清晰,又异常空洞。
夕阳彻底沉入了地平线,最后一丝光亮被夜幕吞噬。95号院彻底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只有远处零星的路灯光芒,勉强勾勒出房屋狰狞的轮廓。
钟建设回想着把自己气得穿越的同人文帖子,看着里面那些对“禽兽”们口诛笔伐、要求严惩的评论,再回顾一个个最终或惨死、或疯癫、或身败名裂的身影……
如同一次最深沉的洗礼,让他对人性、对命运、对所谓的“正义”与“清算”,有了截然不同的认知。
或许,真正的“情满四合院”,从来就不在于清除多少“禽兽”,而在于……如何在那不可避免的泥泞与黑暗中,守住心底那一点点,微弱却永不熄灭的人性之光。
只是,这个道理,他明白得有些晚了。
钟建设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尊凝固的雕像,与这死寂的院落融为一体。他的意识在无尽的自我拷问与那片冰冷的黑暗中不断沉浮、拉扯……
直到——
眼前猛地一黑!
彻底失去了意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