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家的悲剧,如同在四合院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反而在暗流涌动中酝酿着更大的风暴。
棒梗双手残废、丧失生育能力的最终诊断结果,像最后一道丧钟,彻底击垮了贾家。
秦淮茹一病不起,整日躺在床上以泪洗面,眼神里没了往日的精明算计,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
贾张氏则彻底疯了,时而在院里游荡,衣衫不整,念念叨叨,时而堵在易中海或者傻柱门口,嘶吼着让他们“还我孙子”,弄得人心惶惶。
曾经还算有点人气的贾家,如今门户紧闭,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衰败气息。
易中海试图重整旗鼓,召开了几次全院大会,想安抚人心,重申“互帮互助”的必要性,甚至隐晦地提出大家应该一起帮助贾家渡过这个难关(主要指经济上)。
然而,响应者寥寥。
“一大爷,不是我们不帮,实在是……自家也困难啊。”前院一个平时不怎么出声的住户嘟囔道,立刻引来不少附和。
“就是,贾家现在这情况,就是个无底洞,棒梗那后续治疗费……”
“再说了,谁知道那下手的人还在不在附近?我这心里都毛毛的。”
众人七嘴八舌,眼神躲闪。
易中海那套道德绑架的说辞,在血淋淋的现实和未知的恐惧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甚至看到有些人看他的眼神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仿佛在说,如果不是你一直纵容贾家吸血,棒梗或许不会变成这样,也不会招来这等横祸。
刘海中倒是想在大会上发挥一下,拍着桌子强调要配合公安,揪出凶手,维护院子安定,但他那套官话空话,没人听得进去。
阎埠贵更是缩着脖子,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生怕易中海把帮扶贾家的任务摊派到他头上。
傻柱倒是想帮秦淮茹,他看着形容枯槁的秦姐,心疼得跟什么似的,偷偷塞过几次钱,也炖过鸡汤。
但秦淮茹如今心如死灰,对什么都提不起劲,连傻柱的殷勤都有些爱搭不理。
傻柱一腔热情无处发泄,加上心里也憋着股对凶手的邪火,在院子里看谁都觉得可疑,脾气越发暴躁,易中海的话,他也渐渐有些听不进去了。
养老团的核心,已然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张二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依旧虚弱的在家养伤,但不再完全与世隔绝。
他开始偶尔在后院活动,晒晒太阳,遇到人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完全低头回避,而是会露出一个带着几分苦涩和无奈,又夹杂着一丝恰到好处愤懑的表情。
这天下午,他恰好在后院门口遇到了下班回来的许大茂。
“许放映员,下班了?”
张二河主动打招呼,声音听着还有些中气不足。
许大茂推着自行车,斜眼打量他:“哟,张二河?能下地了?看来伤好得差不多了。”
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揶揄。
“好什么呀,”张二河苦笑着摇摇头,下意识揉了揉肋骨位置,“就是躺久了浑身僵,出来透透气。这院里……唉,最近真是……”
他欲言又止,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许大茂一听这个来了精神,停下脚步,压低声音:“可不是嘛!你说这叫什么事儿?棒梗那小子是活该,可这下手的人也忒黑了点!还有那两个丫头……啧啧,真是……”
他嘴上说着同情,脸上却分明是看好戏的表情。
“谁说不是呢,”张二河附和着,也压低声音,“许放映员,你说……这公安查了几天了,有线索没?我这心里总不踏实,晚上都睡不踏实。”
他适时地表现出适当的恐惧。
“线索?有个屁!”许大茂嗤笑一声,“我看呐,八成是棒梗在外面惹了不该惹的人,让人给收拾了!那小子,手贱得很!我那鸡……”他顿了顿,没继续说下去,转而道,“要我说,你也别自己吓自己,那人是冲棒梗去的,跟咱们没关系。”
“希望是吧。”张二河叹了口气,话锋一转,带着几分试探,“不过,经过这事,我是真怕了。你说咱们院里三位大爷……平时看着挺管事,真出了大事,好像……唉,我这伤,要不是他们纵着傻柱,也不至于……”
这话可算说到了许大茂心坎里,他立刻来了劲:“嘿!你现在才明白?我早就看出来了!易中海就是个伪君子!刘海中是个草包!阎埠贵就是个算盘精!他们除了会欺负咱们这些老实人,还会干什么?真遇上硬茬子,屁用没有!”
张二河看着他愤愤不平的样子,心中冷笑,面上却深以为然地点点头:“许放映员您见识广。我现在就想着,赶紧把伤养好,回厂里上班。在院里待着,心里发毛。还是厂里……好歹有领导管着,规矩点。”
“厂里?”许大茂眼珠一转,像是想起了什么,“说起厂里,我听说……李副厂长好像对这次咱们院出事挺关注的,还问过杨厂长准备怎么处理,毕竟涉及职工家属嘛。”他消息灵通,又常在领导面前晃悠,知道些风声。
张二河心中一动,机会来了!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希冀:“李副厂长?就是主管后勤那位?他……他过问了?要是领导能重视就好了,起码能安稳点。”
许大茂看他这样子,虚荣心得到满足,得意道:“那当然!李副厂长可是明白人,最体恤咱们工人了!不像某些人……”他意有所指地撇撇嘴。
张二河顺势说道:“要是能有机会跟李副厂长反映反映咱们院的情况就好了……唉,不过我就是个小工人,哪见得着领导。”他语气带着失落。
许大茂拍了拍自行车座,一副包在他身上的架势:“这有什么!哥们儿我经常给领导放电影,跟李副厂长也能说上话!等有机会,我帮你……呃,帮咱们院反映反映!”
他嘴上说得漂亮,心里却有自己的小九九,想着怎么借这事在领导面前露个脸,顺便给易中海那帮人上点眼药。
张二河要的就是他这个态度,连忙露出感激的神色:“那真是太谢谢许放映员了!您要是能跟李副厂长提一提,哪怕只是让领导知道咱们院的实际情况,那也是好的!”
两人又低声聊了几句,各自散去。张二河知道,种子已经埋下。
通过许大茂这张嘴,把院子里的混乱和易中海的无能传递到李怀德耳中,比自己直接莽上去要安全有效的多。
第二天,张二河觉得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决定回轧钢厂上班。
他特意起了个大早,仔细收拾了一下,虽然衣服依旧破旧,但尽量弄得整洁些,脸色也刻意保持着一份病后的苍白和虚弱。
来到钳工车间,工友们看他的眼神都有些异样。
院里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了钢厂。同情、好奇、探究、甚至一丝疏离,各种目光交织。
车间主任老马是个厚道人,看到他回来,拍了拍他肩膀:“二河,回来了?伤好了?家里……唉,你也别太难过,注意身体。”老马知道他和贾家的那些纠葛,这话说得也有些含糊。
“谢谢主任,我好多了。”张二河低声道,“家里的事……都过去了,还得过日子,好好工作。”他表现得既坚强又带着隐忍的悲伤,赢得了不少工友的同情。
他回到自己的工位,拿起熟悉的工具,开始干活。
一级钳工的活儿不算复杂,但他做得格外认真专注,仿佛要将所有情绪都宣泄在工作中。
只是偶尔,他会因为身体虚弱”
而停顿一下,微微喘息,或者因为动作过大牵扯到旧伤而轻轻蹙眉。
这些细微的表现,都被不远处的车间统计员看在眼里。
中午食堂吃饭,气氛更是微妙。傻柱阴沉着脸在窗口打饭,看到张二河,眼神更是像刀子一样。
轮到张二河时,傻柱手里的勺子明显又要开始抖。
张二河却提前开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附近几个人听见:“何师傅,麻烦您,正常打就成。我伤还没好利索,厂里领导都知道了,让我先干点轻省活儿,营养得跟上。”
他这话点出了几个关键信息:伤没好,领导关注,需要营养。傻柱再混不吝,也不敢在明面上对抗领导关怀,尤其是在贾家刚出了大事,他自己也嫌疑未清(毕竟打过张二河)的敏感时期。
他动作一僵,狠狠瞪了张二河一眼,但勺子终究没抖,舀了正常分量的菜扣进他饭盒里,虽然依旧是些土豆白菜,但量足了。
张二河端着饭盒,默默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能感觉到四周投来的各种目光。他不在乎,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一个受害、隐忍、却又在试图努力活下去的孤苦青年形象。
这个形象,在某些人眼里,是有利用价值的。
果然,没过两天,一个消息在车间里悄悄传开:李怀德副厂长在后勤部门的一次小范围会议上,提到了职工生活和思想稳定问题,还特意点名了最近家属院发生的悲剧,要求各级干部关注受影响职工的生活和工作状态,体现组织关怀。虽然没有直接提95号院和张二河的名字,但风向已经很明显了。
张二河知道,许大茂的话起作用了,或者说,李怀德本来就准备借此做文章。
他按捺住心中的波动,依旧每日按时上下工,沉默寡言,努力工作。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更直接的机会。而这个机会,在他回厂上班的第五天,悄然降临。
这天下午,车间主任老马找到他,脸上带着一丝和蔼:“二河啊,厂办后勤那边要整理一批旧物料台账,缺个细心的人帮忙,点名要你去。你这伤还没好利索,车间活儿重,先去帮几天忙,也算轻省点。”
厂办后勤?
那可是李怀德直接分管的地盘!
张二河心中剧震,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惶恐:“啊?让我去?主任,我……我能行吗?别给领导添麻烦。”
“让你去你就去!”老马摆摆手,“去了机灵点,好好干!”
“哎!谢谢主任!我一定好好干!”张二河连忙点头,脸上露出了回厂后第一个发自内心的、带着希望光芒的笑容。
他知道,投石问路,石头已经激起波澜。现在,他终于有机会,接近那把能斩断一切束缚的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