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2月16日,农历正月十二。
《城寨灯笼谜》和《漂洋饼的来信》上映大获成功,满月庆功宴在珍宝海鲜舫举行。
张振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票房报表,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两部电影总票房,约:一千三百六十万港币!”
大飞举着香槟,脸涨得通红,“扣除成本,净赚九百多万!振哥,我们发了!”
黄沾已经喝得半醉,搂着张振的肩膀哼起自创小调:“灯笼亮,饼飘香,钞票哗哗进账房……”
何芷晴则比较清醒,她扯了扯张振的衣袖。
压低声音:“振哥,邵正雄在那边盯了你半小时了,眼神不太友善。”
张振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邵氏的代表邵正雄,独自坐在角落。
面前摆着一杯没动的红酒,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
“该来的总会来。”
张振放下酒杯,“我去会会他。”
刚起身,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张生,恭喜啊。”
嘉禾邹文怀笑呵呵地走过来。
“嘉禾很期待,和你继续展开下次合作。”
“邹先生太客气了。”
张振微笑回应,“这次多亏嘉禾的发行网络。”
“哪里哪里,是电影本身好。”
邹文怀瞥了一眼,邵正雄的方向。
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啊,眼光短浅,当初看不上这种小成本电影,现在眼红了。”
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刚好能让邵正雄听见。
邵正雄果然坐不住了,端着酒杯走过来。
“邹先生也在啊。张振,六叔让我问你个事——为什么《漂洋饼的来信》嘉禾占四成投资份额,邵氏只有两成?我们不是星时代的合资方吗?”
气氛瞬间凝固。
周围几桌人,虽然还在说笑,但耳朵都竖起来了。
香港电影圈两大巨头,为投资份额较劲,这戏码可比电影好看。
张振不慌不忙,从西装内袋掏出一份文件。
“邵先生,这个问题我正想解释。这是当初的投资协议副本,您看这里——”
他指着其中一条:“‘投资方有权根据项目评估调整投资比例’。当初邵氏评估这两部电影时,给出的评级是‘高风险,建议谨慎投资’。所以嘉禾愿意承担更多风险,自然获得更多份额。”
邵正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话没法反驳。
当初邵氏内部,确实不看好这两部没有明星、没有大场面的电影。
只是碍于他们和张振的合作关系,象征性的投了点钱。
邹文怀趁机补刀:“是啊,我们嘉禾就喜欢冒险。高风险高回报嘛,你看现在这不就回报了?”
眼看邵正雄要发作,张振话锋一转。
“不过邵先生说得对,邵氏作为星时代的合资方,理应获得更多机会。所以我有个新提案——”
他从公文包里,又掏出一份企划书。
“《三十年未寄出的信》电影项目,基于林伯年和阿云的真实故事改编。预算三百万,我希望邵氏和嘉禾共同投资,各占三成,星时代占四成。”
邵正雄和邹文怀,同时愣住。
“共同投资?”
邵正雄皱眉,“邵氏和嘉禾一起?”
“对。”
张振微笑,“而且不止这一部。我希望建立长期合作关系——邵氏、嘉禾、星时代,三家保留自有的公司外,可以另行组成一家合资公司。邵氏有最完善的制片体系和南洋发行网络,嘉禾有最强的本土发行能力和明星资源,星时代有无数创意和年轻团队。三家联手,可以打造一个全新的香江电影闭环生态。”
邹文怀眼睛亮了:“这个想法有意思……”
邵正雄却冷笑:“张振,你胃口不小啊。想让邵氏和嘉禾给你抬轿子?”
“不是抬轿子,是造一艘大船。”
张振直视他,“单打独斗的时代过去了。邵氏去年票房下滑两成,嘉禾的武侠片也开始疲软。观众要新东西,而新东西需要新玩法。”
他从企划书里,抽出一张数据图。
“这是我做的市场分析。未来五年,观众会对三种电影最感兴趣:一是真实故事改编,二是现代都市题材,三是跨界创新。《三十年未寄出的信》属于第一类,而星时代正在筹备的《都市侠影》电影属于第二类。如果三家联盟,我们可以每年推出三到四部这类电影,覆盖所有档期。”
“你确定你的剧本创意,跟得上公司所需的电影产量和质量?”
邹文怀也适时插了一嘴。
“当然,每年星时代保底提供三部原创电影!剩余的档期,我想你们两家家大业大,不至于这点空白档期,都填不满吧?”
邵正雄闻言,彻底沉默了。
因为现在谈及的话题,不是他可以点头承诺的范畴。
邹文怀比较直接:“张生,你说的联盟合资,具体怎么操作?”
“成立一个联合委员会,每家派两名代表。所有项目由委员会共同评估,投资按比例分配,收益按比例分成。”张振早有准备,“第一部试水项目就是《三十年未寄出的信》。如果成功,后续项目跟上。”
“剧本呢?”邵正雄终于开口。
“在这。”张振变戏法似的又从包里,掏出一份剧本。
深夜,星时代办公室灯火通明。
“你真要把邵氏和嘉禾,拉到一张牌桌上?”
陈浩东一脸不可思议,“他们斗了十几年!”
“正因为斗了十几年,才需要新玩法。”
张振脱下西装,松开领带,“而且这不是我的主意,是邹先生的暗示。”
“邹先生?邹问怀先生?”
“对。”
张振倒了杯水,“庆功宴前那老狐狸私下找过我,说邵氏最近在南洋抢了嘉禾不少市场,如果继续内斗,只会两败俱伤。不如找个第三方做桥梁,建立新秩序。”
何芷晴恍然大悟:“所以你才顺着他的意思,提出联盟合资?”
“我是顺水推舟。”
张振笑了,“不过剧本是真的,项目也是真的。来,看看《三十年未寄出的信》的初稿。”
团队围拢过来。
剧本第一页写着:
电影前传:《九十九盏灯笼》
“序幕:1980年3月15日,新加坡某医院病房。阿云在病床上写完最后一封信,交给养女美玲:‘如果有一天,一个做灯笼的香港男人来找我,就把信给他。’”
“第一场:1950年,九龙码头。18岁的林伯年和17岁的阿云在雨中告别。阿云:‘等我,我一定回来。’林伯年:‘我等你。’”
“最后一幕:1980年10月,新加坡墓园。林伯年把最后一盏灯笼,放在阿云墓前,轻声说:‘三十年到了,我来赴约了。’然后,他靠坐在墓碑旁,再也没有站起来。”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
“这结局……”
黄沾揉了揉鼻子,“太狠了吧?”
“但这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