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肆心悠了下。
他原以为她此刻该是抱着自己委屈责怨。
可路珍予没有。
她低头,在伤口上吹了两下,见还有血丝冒出来,眉心皱的更深了。
自顾自掀被子下床,在大家的注视中,光脚拎着医药箱回来,屈身跪坐到半跪那的沈京肆面前。
她抽出两根棉签,又把碘伏拧开,“会有点蛰,你忍一忍。”
把受伤的手捏在掌心里,路珍予将棉签沾上碘伏轻轻在伤口上摁压,拿起来吹吹气,在摁。
沈京肆眼里早已猩红泛滥,泪花在眼眶边缘颤抖。
“珍珍?”
“嗯?”
“我不用包扎,先让我看看你哪受伤了行么?”
“我没有受伤,也不疼。”路珍予此刻的眼里只有他的伤口,“你的看起来更疼。”
疼太折磨人了。
“我不想让你疼。”
啪嗒。
一滴滚烫的泪珠砸到地板上,摔的四裂八瓣。
路珍予擦药的手顿住,余光寻着泪流下的痕迹,对上那双红通通的凤眼。
她却笑了,用手背给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傻瓜,你以为我要死掉啦?”
说不明白,只是沈京肆觉得,这个时候的她不论是什么状态都不该是这样。
怎么说?
平静,太平静。
像潭风吹不出波澜的死水,灵魂早已枯竭,身体等待着死亡。
那是种无以复加的前所未有的恐惧,将他层层笼罩着。
沈京肆立刻将人拥到怀里,“珍珍,想哭就哭出来,想骂就尽情的骂,你别这样吓我行么?”
路珍予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安静的把人依着,闭上眼。
好像大家都以为她此时此刻应该很恐惧,很痛苦。
可这种生活她已经过了五年,早都习惯了。
被郑耀宗压在身下无力反抗时,她不是害怕,就单纯的恶心,想死。
所以,路珍予真不是在假装坚强,“我刚刚就是在想件事。”
想的太入神,才让他们看起来很呆滞。
沈京肆低下头来问:“什么事?”
路珍予叹口气,“我感觉,有一点点的累,想回家睡一觉。”
“那我带你回家。”
“可我……”
她抿了抿唇,纠结的声音越来越轻飘,“我有点迷茫。”
沈京肆耐着心,“哪里迷茫?能跟我说说么?”
眼看来的琥珀瞳孔像汪刚从山下涌出的泉水,清澈的不见杂质。
一个正常的成年人,怎么可能有这么干净的眸子。
可路珍予有。
她歪歪头,真的是在很认真的说: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在沈京肆双眸震滞的同时,门口的石亦侨瞬间泪滴决堤。
她颤抖的嘴紧咬住手指,转身跑开。
司尉立马跟上去,穿过一段长廊,把蹲在墙边抽泣的姑娘捞回怀里。
“怎么了?怎么哭了?”
石亦侨很少哭的,除了演戏,生活中她几乎没流过泪。
因为哭也没用,这点早在孤儿院时她就知道了。
此刻她却如何都抑制不住情绪,埋在男人坚实的胸膛里,身子颤抖着。
“我觉得,她好像快要死掉了。”
“什么?”司尉以为听错了。
泪如雨下的石亦侨摇头。
那是种说不出原因的,只有敏感度极高的人才能感知到。
石亦侨就很清晰的感受到了,“她,她可能快要活不下去了。”
感觉到汹涌的潮湿就要破框而出,沈京肆仰头连眨几下眼,把泪逼回去。
调整好状态,他再冲满目茫然的姑娘弯唇笑出来,“傻瓜,谁说你没有家了,当然有。”
路珍予眨了下眼,“有么?”
“当然。”
沈京肆点头,把她脸前的发丝挽到耳后,轻揉揉她的脸蛋,“我们珍珍当然有家,而且家里还有你的好朋友在等着你,我带你回去看它,好不好?”
姑娘虽然疑惑,却还是点了头。
沈京肆手撑床,借力先让右腿站直,再背冲路珍予蹲下身子,“上来,沈京肆背你回去。”
看着那宽挺的脊背,此刻为她而弯下,姑娘笑了,弯腰趴上去。
沈京肆勾着腰侧的两条腿,把人往上轻颠了颠。
“走喽,带我们家宝宝回家。”
背上的姑娘转眼像个孩子一样,扬起灿烂的笑脸,“回家!”
来到门口时,路珍予还向站在墙边的石亦侨摆了摆手,“再见,亦侨。”
石亦侨肿着眼,笑着跟她挥挥手,“下次见,珍珠宝。”
姑娘说着要回家,坐上车没一会儿就窝沈京肆怀里睡着了。
再醒来,晴空大作,日上三竿。
感觉有只带着毛刺的舌头在舔自己的脸,睡意黏连的路珍予皱了皱眉。
她以为是沈京肆,“别闹,没睡够呢。”
对方停了,路珍予抱着被子翻了个身。
身后这时候传来,“喵~”
紧闭的眼睛‘噌’的睁开,路珍予一个翻身,和圆溜溜水汪汪的大眼猝不及防的对视上。
一秒、两秒、三秒……
小家伙歪歪脑袋,“喵?”
短路半分钟的大脑终于连上线,路珍予立马将小家伙拎怀里。
“小狸花?真是你?”
别看有日子没见,小家伙却一点不认生,脑袋瓜直往她怀里蹭,“喵喵~”
时隔几个月,突然看到完好无损的小家伙,这种震惊程度不易于突然告诉路珍予,郑耀宗嘎了。
她眼泪都快笑出来了,把怀里家伙翻过来调过去的看。
确定真是在金云湾的那只后,精神都跟着高涨了。
“你怎么跑出来的?那些人没抓住你么?”
躺怀里的小狸花突然起身,朝床尾走。
路珍予正疑惑它要干嘛,沈京肆从外面走了进来。
“喵~”
小家伙立刻露出肚皮给他示好,四仰八叉的躺那等半天,结果人压根没鸟它,目不斜视的略过。
小家伙懵逼的翻身站起来,就见男主人直奔女主人,弯腰把仰看去的小脸亲了下。
“睡饱了?”
见她表情讷讷的,沈京肆坐下来,把人搂怀里。
“放心,不是梦,要不你去打两下路小四,看它疼不疼?”
小家伙一抬头,“喵?”
烟草混合中药的味道飘上来,路珍予闻着,忐忑是幻觉的心安了。
她迫不及待的问,“你什么时候把它带回来的?”
不对,环视圈这间被阳光沁满的卧室,她又问:
“这是哪?小狸花没被郑耀宗的人杀了么?你知道我那天是被郑耀宗带走的?”
怎么办,路珍予现在有好多疑惑的事,没了逻辑,不知道从哪开始问,也根本问不完。
沈京肆却不急,把人抱到楼下餐厅,边吃饭边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