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楼卧室传来水流声。
镜前的女人安静站在水池前，任由水流从胳膊上流过。
冬天的凉水刺骨，放进去冰的发麻，拿下来又疼的燎心。
决定还是得去买药，路珍予穿好衣服下楼时，婆媳俩正坐在客厅里。
回想刚刚，沈母听到准儿媳受伤后不管不顾的冲出来，眼里的担忧和心疼在从她面前经过时一览无余。
当时路珍予就想起这位母亲从前说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都疼。”
但其实，手心手背都是肉都会疼不假，可人们遇到危险时，还是会下意识用手心去挡。
所幸大家这会儿的心思都在段曦儿身上，没人发觉走出大厅的路珍予。
赶巧劳斯莱斯就闲在台阶下，还是昨天那个司机，见她探头看来立马下车。
“贝珍小姐要去哪，我送您。”
“去趟附近医院方便么？”
去开车门的司机立马看来，“您生病了？”
“没有，一点小伤，想去买点药。”
司机即可出发，随着偌大的沈宅在视线中慢慢变成一个点，路珍予拿出手机。
也不知小梦那姑娘跑哪去了，想着知会下她，不然郑家那边临时抽查起来，姑娘免不了又得挨骂。
无意间瞥到前路，手一顿，“师傅靠边停！”
随车停稳，路珍予探出身子仔细朝前看去，“小梦！”
被冻得嘴也哆嗦肉也麻的小梦见到路珍予嘿的笑出来，揣着哗啦啦的声响从前头跑过去。
“少夫人，你要去哪？”
路珍予也问，“你干嘛去了？”
反应过来的小梦赶忙把抱在怀里的袋子举过去，“家庭医生那没药了，我去附近诊所买的。”
寒风中奔走的姑娘早被冻皲了脸蛋，哈气打湿的睫毛坠着冰珠，怀里的塑料袋被她抱得皱皱巴巴，人都快冻成冰棍了，还在跟路珍予咧嘴傻笑。
就是这一瞬间，路珍予胸腔里有股情绪往外窜，没由来的。
嘴上嗔责的说了句“傻姑娘”，却片刻不误的把人拉回车里。
车门关上，扑面而来的温暖让小梦连打好几个喷嚏。
小梦搓搓鼻子时，身前多了件大衣，紧接着脖子也被裹上。
围巾大衣上都覆着层清甜，只有跟路珍予亲近的人才会辨出，这是独属她的体香。
清清淡淡的甜中，带着软软的奶香，比什么香水都要好闻。
小梦却是身子一拘，“少夫人，我怎么能穿你的衣服。”
路珍予把人裹严实了，也没搭理她，朝司机说，“不去医院了，去百茂吧，再把空调调低点，温差太大容易生病。”
刚才还特意把温度调高的司机尴尬的笑了笑，“是我考虑不周。”
“不会，您已经是我见过特别细心的师傅了。”
再看向被包成一团坐那，老实巴交等训的姑娘。
路珍予刚才的严肃不是生气，其实是愧疚。
她出来的时候看到沈母手里攥的烫伤膏，而这丫头徒步出来给她买药，中间发生过什么，很容易就猜到。
跟着她的动物要遭罪，人也是，
“都买什么药了？”
“啊？”
路珍予被姑娘懵懵的表情逗笑出来，倒让小梦忐忑的心回稳不少。
她笨笨的转过身，把袋子里的药一个一个的摆出来，遵照医嘱将药涂抹到路珍予伸来的胳膊上。
司机从后视镜里留意着，送两人进到商场后转身给自家老板发去消息。
看着路珍予突然来逛街，小梦低头看向身上的外套。
她知道像她们这种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衣服被下人穿了等同于扔了。
姑娘心里有点开心，又有点愧疚。
沈氏旗下的百货公司路珍予闭着眼都门清，目标明确的她来到一家大衣奢牌店。
麻利的挑了几件，刚要叫人，扭头发现身后空空。
她抱手从里面寻出来，姑娘果不其然站在门口低头扣手。
路珍予失笑，无奈把人拉进店里，“我时间不多哈，下午段家人要来沈家聚餐，咱俩最好速战速决。”
小梦原以为是要她来拎东西，哪成想手一伸，路珍予倒把从销售那接来的衣服套她身上了。
“少夫人，这……”
瞬间恍悟！
小梦急红了脸，“少夫人，这不行，我不能花你的钱。”
路珍予不理她，按着自己的审美挑了几件款式低调耐穿的，夹着卡一块递给销售。
转头问她：“郑家年底都不送你们新年礼物么？”
小梦有点懵，“那是什么？”
果然是不给，路珍予拍拍她的肩膀笑说：“沈家给，你今天这身就是。”
沈家确实逢年过节都会给下人准备礼物，工作上进认真的也会有不菲的奖金。
想来郑家佣人的工资应该也不少，就是不知这姑娘把钱都花去了哪，连身保暖的衣服都不舍得给自己买。
销售拿着包装好的衣服回来，连带原封未动的卡。
“贝珍小姐，沈总早交代过，您在百茂的所有消费都走他个人账户，这是您的卡，请收好。”
见路珍予突然皱拢眉头，小梦小心地凑过去，“少夫人，你怎么了？”
她想的是，会不会是这位独立自强的大作家从不屑被男人用钱灌养，所以心中不满。
路珍予却冷不丁的来了句，“早知道再挑几件了。”
小梦：“……”
销售立马笑说：“您再去挑几件也不迟的。”
路珍予却不想了，九十八块钱的气还搁心里憋着呢，打心底想和他划清界限。
从商场出来，小梦看着手里的几个袋子，心情有些沉重。
“少夫人，我觉得……”
一抬眼发现没人，再回头，就见路珍予抱着身子还站在卷门里面，对着她比划手。
小梦哒哒哒的小跑回去，刚想问您怎么不走了，就听路珍予说，“你这人有点贪心。”
“什么？”
姑娘干杵那不动，逼得路珍予只能亲自上手。
“都给你买新的了还霸占着我衣服，你想把我冻成冰雕呀。”
她就这么在自然不过的把外套从对方身上扒下来套回自己身上。
见人傻瞪着眼，路珍予又叹口气，“怎么才发现你这孩子有点傻乎乎的呢？”
不是傻，是她刚才的举动让面前的姑娘突然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新买的这件羊绒大衣真挺暖和的，可小梦鼻子被冻得有点发酸。
“少夫人，我……”
路珍予没给她煽情的机会，裹好衣服便往外走，“你穿着我送的新年礼物，以后是不是得换个称呼了。”
小梦拎着袋子小跑几步跟上去，“什么称呼？”
“以后叫我珍予或者珍珍，能做到么？”
小梦刚要说话就被传来的喊声打断。
“珍珍！你哪受伤了？赶紧让我看看。”
路珍予意外封漫漫的突然闪现，“你怎么来了？”
小梦倒是觉得应该问，“封小姐，你怎么知道我们家少～ao……”
姑娘嘴巴拐了个急转弯，“……珍珍受伤啦？”
这话说完路珍予忽看向她，那眼里有光，像在说“就是这样。”
给小梦搞得还有些不好意思了。
别管封漫漫是怎么来的，看完姐们缠满纱布的胳膊后她是真生气。
顾不上先骂谁，把人捆到医院，检查包扎，等再出来时，天马上就要黑了。
路珍予心咯噔下，“完。”
搁旁边噼里啪啦发完消息的封漫漫眼里泛光，“玩什么？去哪里？”
路珍予本想说下午段家人要来沈家，这个点回去铁定迟到。
可转念一想，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这种时候沈家餐桌上缺了个路珍予难道不该是正好么。
这么想，心慢慢回落，将裹缠着纱布的胳膊往大衣里收了收，“你俩饿了没，我请你们吃好吃的。”
那简直是再好不过了，封漫漫巴不得天天跟她黏在一起。
只是话音刚落，黑色轿车稳稳停到三人面前，走下来两个身材魁梧的保镖。
“贝珍小姐，夫人让我们接您回去。”
回去的路上，路珍予看着封漫漫接连不断发来的消息。
“沈京肆他妈有病吧，你受伤她装瞎，堵人到知道来医院。”
“一会儿见了段家人别惯着，要是挤兑你了告诉我，老娘立马飞过去干他们。”
路珍予被逗笑，“行，那你抓紧热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