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入了夜。
开往沈宅的加长林肯稳稳行驶在街道车流中。
沈京肆参加自己的订婚宴,穿着上倒也讲究。
黑丝绒西装配红底皮鞋,衬衫领口系着蝴蝶领结,短发背梳脑后。
这会儿他指捏着酒杯,叠腿靠在座位里,没什么情绪的脸旁贴着手机。
“下周吧,带你回庄园见她,说你是我国外的朋友,要长住几天,先让她熟悉你,再讨论下一步。”
对面说了几句,通话结束。
手撑脑袋懒洋洋躺在对面的司尉笑睨来,“准备给我们小珍珠上心理疗愈了?”
手机丢回茶几上,沈京肆搭腿靠了回去。
“我总觉得她这段时间状态反常,希望是我小题大做吧,先让心理专家给她评估下。”
又看向身旁静无声的封靳珩,“你不是说,你老婆以前也抑郁过,后来是怎么好的?”
男人耷着眼,两指摩挲着酒杯,“她说,这个东西关键看自己,外界干预再多,自身不想走出来,到最后也是白搭。”
司尉,“我倒觉得心理医生只是辅助,主要还在于,你们夫妻俩应该坐下来好好谈谈心。现在这样,你不知道她心里想什么,她也不知道你整日在外面忙活什么,同床异梦的,这人能好的起来么?”
别看人平时吊儿郎当没正行,关键时候真能说到点子上。
封靳珩挺赞同这点,“晚晚也说,觉得小珍姑娘给她种孤独感。”
沈京肆默默垂了眼,指尖在杯沿轻点片刻,“再等等吧,等局面稳定了,找个机会我再跟她说。”
司无畏哼笑声,“我说,你丫这副于心不忍的纠结样,该不会是舍不得那小蹄子吧。”
见人冷眼刮来,司尉贱兮兮笑,“我看你没准真有家里养一个外面供一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贼心。”
沈京肆当然知道他在激将自己,慢悠悠的收了眼,抿口酒。
“老二不说老三,先擦好你自己的屁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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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大家族喜得联姻,足以让整个京城跟着热闹几天。
沈宅外来来往往人群无数,军政商三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纷到场恭贺。
一向忙碌的段家全体露面,还带着即将过门的新媳。
沈家人也不少,除了在国外没回来的沈振安。
“老沈那边也是实在抽不开身,特意让我代他给亲家公亲家母赔个不是。”
段宏笑的倒是亲和,“知道怪不得他,最近国际形势紧张,他守着那么大一摊,不忙才不对。”
迎面段曦儿挽着沈京肆走过来,同长辈们打了招呼。
在看向被段誉扶身的陶之桃,沈京肆目光聚焦在女人根本看不出来,却还是走到哪都用手扶着的孕肚上,勾了唇。
“段兄这是要喜当爹了?”
段誉这人不管什么时候,待人都是温润有礼,“沈兄不也马上要做丈夫了,先说句恭喜。”
瞥眼整晚都乖乖跟他身边的段曦儿,沈京肆轻笑,“当丈夫哪比得过当爹,等孩子生了那天,我认他做干儿子。”
陶之桃像模像样的抚着孕肚,“沈先生这么喜欢孩子,不如早点和曦儿生一个。”
睨睨身旁红了脸的姑娘,沈京肆说不出是正经不正经。
“生个倒是没问题,就怕到最后全给别人养儿子了。”
段曦儿脸一沉,拍了他,“胡说八道什么呢,我除了你这辈子还喜欢过别的男人么?”
“那有什么准。”沈京肆挑个眉,转向笑眼依旧的段誉,“段兄也注意点,她们这些女人,可没个谱。”
不等段誉开口。
“这话说的可没错。”
大咧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太有辨识度,惹得周围人纷纷扭头看去。
胳膊还挂着石膏的郑耀宗,额头沾着纱布,手扶拐杖从宴厅外头瘸走来。
沈京肆子直射去的眼眯上,晦笑不明,“兄弟,想不到咱哥俩感情这么深呢,残成这样了还来参加我的订婚宴。”
戴着脖套的郑耀宗哼笑声,从段誉面前走过时,把埋脸站一旁的陶之桃扫目好几眼。
“段誉兄要当爹啦?”
放眼京城谁不烦郑耀宗,连段誉都没了亲和感,“郑兄不在家好好养伤,到处跑伤可不容易好。”
郑耀宗舔着尖牙嘿嘿一笑,“在家养看不着美女不是更容易憋坏,唯一那么个老婆还被沈兄中饱私囊了,老子寂寞呀。”
“……”
郑耀宗是真不管什么场合,他说的大言不惭,可把周围人给尬住了。
脖子不能动,光靠两双贼溜溜的眼睛色眯眯的转着,段曦儿不惧他,却把陶之桃看心慌了。
她刻意避开男人色睨来的眼,拉拉段誉胳膊,“我有点不舒服,你陪我去休息会吧。”
“呦,那不舒服可不行。”沈京肆难得热心肠,“段兄快把媳妇儿带走吧,这估计是看到郑兄反胃了。”
目送两人离去,郑耀宗吊儿郎当的舔舔牙,“大舅哥,这么热心,什么时候把我媳妇还我呀,你都有老婆热被窝了,也不能让我天天寂寞吧。”
被暴揍一通后,人看着都有礼貌了,还会用 推己及人设身处地这套了呢。
沈京肆冷笑,“什么老婆?你有老婆么?要老婆找我干什么,我看着很像你老婆么?要不要干脆把我老婆给你。”
对郑耀宗那张嘴始终堤防的段曦儿狠拍他一下,“胡说什么呢!”
哼笑笑,沈京肆手揣兜走了。
留下两人面对面,看着男人那张老色批的脸,段曦儿凑前,“不管你想干什么,今晚都给我老实点,敢毁了我的订婚,看我饶不饶的了你。”
郑耀宗哪怕她威胁,想到夜色那晚,明明她出的主意,最后净他背锅。
想到这两天在监狱里造的,笑容酌添几分狠色,“臭娘们,老子才回过味来,感情你特么一直拿老子当炮灰使呢。”
男人她得了,好名声她赚了,到头来他惹一身骚。
“需不需要我提醒提醒你,当年沈家那遭事儿,从头到尾可是……”你拿的主意。
郑耀宗话没说完,被段曦儿狠狠踩上脚背。
她走近他,嘴不动,舌头动,“不想死,就把这些事给我烂肚子里。再说,机会给过你了,是你自己蠢,把握不住,赖不了任何人。”
郑耀宗真有点被激怒了,后槽牙咯吱咯吱磨起来。
“让段誉给我儿子当爹,也特么是给我机会?”
段曦儿勾唇冷笑,“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以为陶之桃为什么没把事闹大,没让你报我恩就不错了。不想被路珍予抓住婚内出轨的把柄起诉离婚,你就给我受着。”
人说完转身就走,独留野火中烧的郑耀宗,邪勾的唇角对着那背影抽了两下。
行,在老子面前装牛逼是吧,逮着机会,老子非要让你见识到,谁更牛逼。
订婚宴开始前,基本就是沈京肆带着段曦儿,和前来的宾客打招呼。
两人一黑一白,男帅女美的,走到哪都是人们口中的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气氛一上来,段曦儿这些年为了沈京肆的那些无私付出又被拿出来讲。
最属当年那段,沈京肆出车祸滚下山崖后,段曦儿顶着暴雨只身救人,结果在背他下山的过程中,脚滑意外滚了下去,脑袋磕到石头上,导致暂时性失明。
后来虽是治好了,那两年里也是时常复发。
“所以说嘛,人姑娘付出了这么多,沈京肆要是不娶她,才是会被流言蜚语戳一辈子脊梁骨。”
“可我怎么听说,他在外面好像养了个人。”
“你是说沈家那个养女?”
“你也知道?”
“那当然,别看大家表面不说,私底下早传开了。但我最佩服的还是这女人的手段,当年弃败落的沈家攀了郑家,现如今见郑家快倒台了,转头又勾搭回沈京肆。”
“这么说的话,那段曦儿可是有点惨,你们说,这些事她都知道么,知道还能忍气吞声和沈京肆订婚?”
闲言碎语四面八方来,站在角落里的倩影默默听着,望向手牵手并肩走上台的两道背影。
或许是笃定她今晚不敢来,段曦儿还真就穿了那条裙子。
路珍予也穿着呢,但她确实没打算露面。
只站在角落里,把台上浑身散发耀眼光芒的男人望着。
轻轻挽唇瓣。
如此,也算是见证了你人生重要时刻。
“沈京肆,订婚快乐。”
将欢笑和掌声留在身后,姑娘拖着落地裙摆,走出宴厅。
台上,本该顺利戴进中指的戒指停在指尖前。
段曦儿嘴角的笑弧微微颤了下,攥攥托在她左腕上的手。
她小声,“阿肆,长辈们都看着呢。”
半路突然看向宴厅门口的沈京肆回了神,随手将戒指穿进中指。
刚才怎么感觉好像看到珍珍了?
不能呀,他都嘱咐属下了绝不许她今晚出门。
难不成一天没见,想出幻觉了?
礼成,台下众人鼓掌欢呼,两侧长辈走上前来。
由对面的摄影师咔嚓一声,留存下这幸福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