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沉溺在无尽深海后的猛然上浮,骤然回归。
凌岳猛地睁开双眼,瞳孔在昏暗的溶洞中急剧收缩,随即又缓缓适应。他依旧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周身被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充盈交织的感觉所笼罩。精神层面的那场死战,耗去了他大半的心力,但胜利后的馈赠,却也实实在在沉淀在他的灵魂与兵器之中。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以及横置于膝上的铁骨扇。
扇子,变了。
原本暗沉的扇骨,此刻通体流淌着一层温润内敛的宝光,尤其是那根承载了【庚金裂空符】与新生“剑种”的扇骨,已然化作一种近乎半透明的白金色泽,边缘处隐隐有细微的、仿佛能切割空间的锋锐之气流转,仅仅是目光触及,都让人感到眼珠微微刺痛。
指尖轻轻拂过扇面,一种血脉相连、如臂指使的亲密感油然而生。它不再仅仅是一件武器,更像是他肢体的延伸,是他符箓之道与不屈剑意的共同载体。
“成功了…” 凌岳心中低语,一股难以抑制的激动与豪情在胸中激荡。这不仅仅是一次武器的升级,更是他自身道途的一次坚实跨越。
对抗那被侵蚀的古尸残念,净化其邪念,容纳其战意,这其中的凶险与收获,远超他之前的任何一次战斗。
他的目光从铁骨扇上移开,落在了前方石台——那古尸原本盘坐之处。
此刻,那里空无一物,连一丝飞灰都未曾留下,仿佛那位不知名的玄元清微宗祖师,已在漫长的等待与最终的解脱后,彻底归于天地。然而,在石台中央,一点微光正静静悬浮。
那是一枚约莫巴掌大小的令牌。
令牌非金非玉,材质难辨,触手定然冰凉,却通体散发着一种温润柔和的光晕。颜色是深沉的玄黑,但在那玄黑之中,又仿佛有无数细碎的星屑在缓缓流转,凝视久了,竟有种心神要被吸入其中的错觉。令牌正面,是两个古朴遒劲、蕴含着莫名道韵的大字——“玄元”。
仅仅是看着这两个字,凌岳的意识海中,那枚本命符箓便自发地轻轻震颤,传递出一种亲近与共鸣的波动。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动与好奇,缓缓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向那枚悬浮的令牌。
指尖触碰的刹那——
“嗡!”
一股远比想象中更加磅礴、更加古老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流,毫无阻碍地冲入了他的脑海!没有攻击性,没有排斥感,只有一种沉寂了无数岁月后,终于找到承载者的、带着些许悲凉与释然的倾诉。
玄元令。
此乃玄元清微宗护山大阵之部分核心权限令牌。
信息流在他脑中迅速梳理、沉淀。他“看”到了一幅残破却依旧能窥见昔日宏伟的宗门立体图景——山门、广场、丹房、器冢、藏经阁、传功堂、灵兽苑、坐忘洞…以及更多他尚未踏足的区域。通过这枚令牌,他能模糊地感知道观内大部分区域的能量流动状态,哪些地方相对稳定,哪些地方能量狂暴,哪些地方死寂一片。
同时,一股明悟升起:他能够通过这枚令牌,有限度地控制部分残留的阵法!
比如,开启或关闭某些非核心区域的通道禁制;激发某些特定区域的防御光罩;甚至,在一定范围内,调动道观内弥散的、尚未被完全污染的稀薄灵气、资源!
这无异于在这片危险的遗境中,获得了一把至关重要的“钥匙”!虽然权限不全,无法掌控核心,但足以让他的探索和生存能力得到质的提升!
然而,还没来得及细细体味这份掌控感带来的喜悦,另一股更加深沉、更加不容忽视的信息,如同冰冷的暗流,猛地攫住了他的心神。
通过玄元令与地脉最深处的微弱连接,他清晰地“看”到了——在那象征着宗门根基的地底核心灵脉之处,原本应该纯净磅礴、流淌着乳白色灵光的脉络,此刻已被一种粘稠、漆黑、不断蠕动翻滚的恐怖能量所侵蚀、堵塞!
“渊潮”之力!
这来自“大寂灭”的污染性能量,如同附骨之疽,不仅彻底玷污了灵脉,更在持续不断地散发出冰冷的死寂与扭曲之意,缓慢而坚定地侵蚀着整个道观的空间。它所过之处,灵气凋零,法则紊乱,万物趋于寂灭。这玄元清微宗遗址,就像是一艘被凿穿了底舱的巨舰,正在这片被遗忘的时空角落里,无可挽回地缓缓沉没。
“此地不可久留…”
一个冰冷的结论,如同警钟,在凌岳心中轰然敲响。
获得传承、强化符器的喜悦,瞬间被这残酷的现实冲淡了大半。这里不是世外桃源,而是一座正在走向终末的坟墓。他们必须尽快离开!
心念一动,凌岳尝试通过玄元令,沟通坐忘洞的出口禁制。令牌上微光一闪,前方那原本需要费尽心力才能找到薄弱点的煞气屏障,此刻如同温顺的幕布,悄无声息地向两侧分开,露出后面正常的岩石通道。
手握玄元令,凌岳最后看了一眼那空荡荡的石台,对着虚空微微躬身一礼。无论那位祖师曾经是谁,他最终守护了传承,并给予了后来者一线生机。
他转身,步伐沉稳却带着一丝急切,走出了坐忘洞。
洞外,焦急等待的凌峰立刻迎了上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哥!你没事吧?进去这么久,里面动静那么大…” 他话音未落,目光就被凌岳手中那枚散发着奇异波动的玄元令吸引,“这是?”
旁边,匍匐在地的追风也站起身,凑过来用鼻子轻轻嗅了嗅令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带着敬畏的呜咽声。
“没事,收获不小。”凌岳言简意赅,拍了拍弟弟的肩膀,将玄元令收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先找个安全区域。”
他目光扫过周围,借助玄元令的感知,很快锁定了一处位于道观边缘、相对完整且能量波动较为平稳的偏殿。
“跟我来。”
没有多余的解释,凌岳带着凌峰和追风,凭借着玄元令对部分禁制的短暂操控,避开了几处潜在的能量乱流区,很快便抵达了那处偏殿。
殿内虽然也布满灰尘,但结构完好,最重要的是,通过玄元令,凌岳能感应到附近有几个尚未完全失效的防御阵眼。
“暂时就在这里休整。”凌岳做出决定,目光扫过略显疲惫的弟弟和同样需要喘息的追风,“我们需要时间,消化这次的收获,然后…尽快离开这里。”
他摊开手掌,玄元令在掌心静静躺着,那温润的光晕仿佛是他在这片绝望遗境中点燃的唯一篝火。
希望与危机并存,收获与时间赛跑。下一步,他必须利用这短暂的安全窗口,将所有的“得到”,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