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最后一只被蛊惑的蚀妖在附魔重机枪的咆哮声中化为燃烧的碎片,“蚀骨祭司”那被劈成两半的尸体就倒在矿洞入口不远处,汩汩流淌的污血浸透了焦黑的土地。
硝烟混合着蚀妖血肉烧焦的刺鼻气味,在矿场上空弥漫。
“磐石号”如同沉默的银色巨兽,静静停驻在战场中央,车身上沾染的些许血污和酸液,在【避尘阵】的微光下正缓缓滑落,更添几分煞气。
在矿洞的那边,原本堵住出口的巨石突然像是被一股无法形容的蛮力从内部猛地撞击开来。伴随着一声巨响,巨石瞬间炸裂,无数碎石如雨点般四处飞溅。
就在这惊心动魄的瞬间,一个庞大的身影如同从血池中被捞出来一般,第一个从矿洞中冲了出来。这个身影正是刘石头!
他的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战斗。
他的喘息声异常粗重,就像是破旧的风箱在艰难地拉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烈的血腥味。
刘石头赤裸着上身,那原本应该是肌肉发达的身躯此刻却布满了纵横交错的伤口,有的深可见骨,有的还在汩汩地流淌着鲜血。
然而,最让人瞩目的并不是这些触目惊心的伤口,而是他双臂和胸膛大片区域的皮肤。
那片皮肤呈现出一种极不自然的灰白色,看上去异常粗糙、干裂,就像是风化的岩石一般。而且,在皮肤的边缘处,甚至还有些许细小的石屑在不断地剥落,仿佛他的身体正在逐渐石化。
他冲出矿洞,浑浊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满地狼藉的战场,最终死死定格在那辆熟悉的、却已脱胎换骨的钢铁堡垒,以及车旁那两个刻入骨髓的身影上。
凌岳和赵得柱刚刚下车。
刘石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红了。这个平日里憨直莽撞、流血不流泪的汉子,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被困野兽般的呜咽声。他想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带着哭腔的、震耳欲聋的咆哮:
“凌队!柱子!俺…俺就知道!俺就知道你们会来!!”
他像一头失控的蛮牛,踉跄着冲过来,地面似乎都在他脚下震颤。冲到近前,他想要像以前那样给凌岳一个熊抱,却又猛地刹住脚步,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灰尘、甚至有些部位开始石化的双手,生怕弄脏了凌岳,只是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站在那里,眼圈通红,不住地重复:“俺就知道…俺就知道…”
凌岳一步上前,没有在意他身上的污秽,用力拍了拍他岩石般坚硬的肩膀,声音沉稳有力:“石头,辛苦了。没事了,我们来了。”
赵得柱也红着眼圈,一拳捶在刘石头那硬邦邦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咚”声:“你个憨货!命真大!”
这时,矿洞里又陆续涌出几十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幸存者,他们看着眼前这辆不可思议的钢铁堡垒和强悍的凌岳等人,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茫然与敬畏。
“先处理伤口,其他事稍后再说。”凌岳目光落在刘石头身上那不自然的石化皮肤上,眉头微蹙。
他能感觉到,这股力量虽然增强了刘石头的防御,但更像是一种失控的侵蚀,甚至在隐隐汲取着他的生命力。
回到“磐石号”内,明亮的符光和清爽的空气让刘石头和那些新幸存者恍如隔世。凌岳让其他队员安顿新成员,自己则带着刘石头来到相对安静的医疗区。
“凌队,没事,皮厚,耐揍!”刘石头憨笑着,试图活动了一下布满石斑的手臂,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那石化的皮肤边缘,裂纹似乎更明显了一些。
凌岳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掌轻轻按在刘石头石化的手臂上。一丝精纯的元符之力探入,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情况比他想象的更糟,地脉中那种被“渊潮”污染的浊气,已经和刘石头本身的力量以及血肉纠缠在一起,形成了这种畸变的石化。它不仅在消耗刘石头的生命力,还在同化他的身体,长此以往,他最终会彻底变成一尊没有意识的石像。
“说说,怎么回事?”凌岳一边用【清水符】为他清理伤口,一边问道。
刘石头挠了挠他那如同板结泥土般的头发,憨声道:“俺跟队伍散后,就碰到这群信邪教的王八蛋追着他们……”他指了指外面那些获救的幸存者,“俺看不过眼,就带着他们躲进了那个矿洞。那帮杂碎和蚀妖没完没了地攻,俺…俺就只能一次次顶上去。”
他的语气平淡,但话语里的惨烈却扑面而来。
“也不知道顶了多少次,杀了多少蚀妖,后来就感觉身体里有一股气,又热又沉,憋得难受,不发泄出来就要炸了。再后来,皮肤就开始发硬,变颜色……开始还挺好,刀砍上来都不太疼了。可后来,就有点不听使唤了,有时候睡着了都觉着身子在往下沉,像要陷进地里……”
他描述的“往下沉”,正是生命力被石化区域汲取的征兆。
凌岳沉默地听着,手上动作不停,用【长春符】的生机滋养着他非石化的伤口区域,但对于那些石化部分,效果甚微。
“凌队,俺这…是不是要变成怪物了?”刘石头看着自己越来越不像人的手臂,憨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清晰的恐惧。
“胡说!”凌岳打断他,眼神锐利而坚定,“你是我凌岳的兄弟,是为了保护他人才弄成这样,怎么会是怪物!”
他让刘石头盘膝坐下,意识则沉入识海,飞速翻阅着《百艺杂录》中那篇残缺的《戊土真解》。这篇功法本是讲述如何汲取大地灵气淬炼己身,如今刘石头的情况,是误吸了被污染的“浊气”。
堵不如疏,灭不如化。
凌岳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结合《戊土真解》的精义、自身对符箓能量的理解以及对刘石头身体状况的精确洞察,开始推演、改造、融合……
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尖凝聚起一丝土黄色的光芒,蕴含着厚重与承载的意境。他一指点在刘石头的眉心,将一段复杂而独特的行功路线和心法口诀,直接传入其脑海。
“石头,听好!我现在传你【厚土锻体诀】,这不是让你压制那股力量,而是引导它,让它成为你真正的一部分,如臂使指!过程可能会很痛苦,给我撑住了!”
刘石头虽然不解其意,但对凌岳有着绝对的信任,他重重一点头,闭上双眼,努力按照脑海中那玄奥的路线开始运转力量。
起初,他体内那盘踞的、狂暴的浊气如同被惊扰的毒蛇一般,猛然惊醒,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狰狞的獠牙,疯狂地反扑起来。这股浊气犹如脱缰野马,横冲直撞,与刚刚导入的温和厚重的法诀力量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激烈冲突。
呃啊——! 刘石头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吼,这声音仿佛是从他灵魂深处发出的,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挣扎。他的全身肌肉都因为这股强大的力量而贲张起来,如同一颗即将爆炸的炸弹,体表的石化痕迹也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变得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汗水混合着血水从他的额头渗出,瞬间又被体表的高温蒸发掉,只留下一道道淡淡的红色痕迹。他的身体在剧烈颤抖着,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忍受。
凌岳站在一旁,脸色凝重,他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双手虚按在刘石头的头顶,将自己精纯的元符之力源源不断地注入到刘石头的体内。这股元符之力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一般,引导着那股新生的【厚土锻体诀】之力,小心翼翼地梳理着那些狂暴的浊气。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且凶险的过程,稍有不慎,就可能导致刘石头的身体彻底崩溃。凌岳全神贯注地控制着自己的力量,额头也渐渐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时间一点点过去,刘石头的嘶吼声渐渐低沉,转而变成了沉重的、如同大地呼吸般的闷响。他体表那粗糙、干裂、不断剥落的石化痕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光滑、润泽,颜色也从死寂的灰白,转向一种蕴含着生命力的深褐色。
经过漫长而艰难的努力,刘石头终于成功地将最后一丝狂暴的浊气完全降服。这股浊气在他体内肆虐已久,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和困扰,但现在,它被彻底驯服,融入了那股新生的、温顺而强大的力量循环之中。
就在这一刻,刘石头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他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一道土黄色的精光如同闪电一般从他的眼中一闪而过,仿佛他体内的力量在这一刻被彻底激发。
刘石头心念微动,只听一声低沉的嗡鸣响起,紧接着,一层光滑、坚硬的深褐色石甲如同一层天然的铠甲一般,瞬间覆盖了他的双臂和前胸!
这层石甲看上去就像是经过了千万年河水冲刷的卵石一般,表面光滑如镜,没有一丝瑕疵。它的颜色深沉而厚重,透露出一种古老而强大的气息。
石甲的线条流畅自然,完美地贴合着刘石头的身体曲线,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它的每一处细节都充满了力量感,没有丝毫的死板和失控迹象,仿佛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臂,灵活自如!他甚至能感觉到,这石甲的防御力,比之前失控时强了数倍不止!而且,它不再汲取自己的生命力,反而与自身气血相连,成为了身体真正的一部分!
“成了!凌队!俺成了!!”刘石头猛地跳了起来,激动得手舞足蹈,看着自己覆盖石甲的手臂,如同看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他噗通一声,直接跪在凌岳面前,这个铁塔般的汉子,声音哽咽却无比洪亮:“凌队!以后俺这身石头疙瘩,就是咱‘磐石’最硬的盾!谁想动咱们的家,先问过俺的拳头!”
凌岳看着脱胎换骨的刘石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伸手将刘石头扶起:“好!以后‘磐石’的防御,就交给你了!”
他目光转向车外,那些正在被安顿的、眼神中带着希冀的新幸存者,其中不乏体格健壮的矿工。
刘石头的成功,不仅意味着团队多了一面坚不可摧的盾牌,更意味着,一条属于“磐石”自己的、独特的进化之路,正在他手中缓缓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