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谷的寒风卷着灰烬,从敞开的堡垒侧门灌入,拂过指挥舱内那枚幽蓝微光的数据卡。凌岳站在光幕前,手指轻点,调出一段刚刚由阿雅解析出的关键片段——画面中,无数人类被强制植入“序列基因”,在痛苦与狂喜中变异、崩溃,最终化作一缕缕精纯的能量,被虚空中的猩红锁链吞噬。
“这就是‘收割’。”凌岳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地底传来。
赵得柱站在他身后,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再生石肤】因情绪激荡而微微泛起青光。“妈的……我们拼死拼活,就为了给人当口粮?”他咬牙切齿。
“不。”凌岳转身,目光如炬,“从现在起,我们要做的是——打破模具。”
他回到静室,铁骨扇置于膝上,那道新生的符器纹路正与他的心跳同频共振。一夜思索,一个清晰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
“传令,”凌岳走出静室,声音传遍整个堡垒,“赵得柱、刘石头、凌峰,还有第一批参与黑石谷行动的十名队员,到演武舱集合。”
演武舱内,十名队员站得笔直,眼神中既有期待,也有一丝忐忑。他们大多是普通幸存者,靠贡献点换来的食物勉强维生,从未想过自己也能触摸到“力量”。
凌岳没有说话,只是将一枚温润如玉的短剑递给了站在最前的刘石头。
“握住它,心中只想着‘守护’。”凌岳道。
刘石头依言照做。刹那间,他那古铜色的脸庞上,肌肉微微鼓胀,一股远超平时的力量感涌遍全身。他下意识挥动短剑,一道微弱却凝实的青光斩出,在舱壁上留下一道浅痕。
“我…我变强了?”刘石头难以置信地喃喃。
“这就是符器。”凌岳环视众人,“它不依赖序列,不窃取生机,只回应你心中最纯粹的意志。只要你心存守护,它便与你共鸣。”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开来。
当天傍晚,堡垒内部的气氛就变了。有人兴奋地讨论着符器的可能,有人则满眼嫉妒。一名后期加入的队员在食堂里大声抱怨:“凭什么第一批人能用?我们也是磐石的人!凌队这是搞小圈子!”
这声音很快被附和。王韬的余党更是趁机煽风点火。
“就是!凭啥觉醒者和老队员优先?咱们拼死拼活,贡献点也不少!”
“我看啊,这就是新的特权!符器以后肯定要收点数,咱们这些普通人,一辈子都别想摸到!”
流言蜚语在狭小的空间里发酵,原本因胜利而凝聚的团结,悄然出现裂痕。
凌岳站在高处,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没有立刻出面,而是在等待——等待人性最真实的一面,在利益面前彻底显露。
次日清晨,凌岳召集全体成员,于要塞主广场集合。
广场中央,十名首批体验者整齐列队,每人手持一件基础符器——短剑、玉佩、臂环。他们的眼神坚定,身上散发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自信。
凌岳站在高台上,声音清晰而有力:“符器,是我为凡人开辟的新路。它不看你的序列,不看你何时加入,只看你——是否愿意守护。”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些叫嚣最凶的人。
“但资源有限,技术初成,无法立刻普及。因此,我决定——符器体验资格,与贡献点挂钩。贡献点排名前五十者,优先体验。同时,成立‘符器学院’,由蔡发明主管,教授基础符文原理与心性修养。心性不合格者,即便有贡献点,也不得入门。”
此言一出,广场上顿时炸开了锅。
“五十名?咱们这么多人,怎么轮得到我?”
“贡献点?那不还是强者恒强?”
凌岳没有理会,而是转向蔡发明:“蔡工,从今日起,‘符器学院’正式挂牌。课程免费,但考核严格。心术不正者,宁缺毋滥。”
“是!凌队!”蔡发明挺直腰板,眼中闪烁着技术狂人的光芒。
就在这时,堡垒外沿的警戒哨传来急促的呼喊。
“凌队!有情况!”
凌岳眉头一皱,走到堡垒边缘。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支逃荒队伍正踉跄而来。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少人身上还带着未愈的伤口。
队伍最前方,一个少年扶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两人眼中只剩下绝望的麻木。
“停下!”堡垒守卫厉声喝道,“说明来意!”
少年抬起头,声音嘶哑:“求…求你们…收留我们。我们是从北边来的,‘希望壁垒’…已经…快要守不住了。路上遇到蚀妖潮,全队就剩我们几个了……”
凌岳心头一震。希望壁垒,竟也岌岌可危?
他正要下令放行,人群中却传来一声冷笑。
“凌队,不能收!”一名王韬的党羽站出来,语气尖锐,“咱们自己的资源都紧张,符器都还没轮到,哪有多余的粮食养闲人?再说了,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裂魂团’派来的奸细?”
“对!先顾自己人!”附和声此起彼伏。
逃荒队伍的少年听到这话,身体一颤,眼中的光彻底熄灭了。他缓缓跪下,将老奶奶护在身后,声音带着哭腔:“我们…我们不求粮食,只求一个角落…让我们…死得体面些…”
全场寂静。
凌岳的目光,从那些冷漠的面孔,移到那对相依为命的祖孙身上。他想起了奶奶和外婆,想起了自己一路走来的艰辛。
“体面?”凌岳走下高台,一步步走到少年面前。他蹲下身,平视着少年的眼睛。
“我磐石堡垒,从不让人‘体面地等死’。”凌岳的声音不大,却传遍全场,“我收留你们。粮食、住处、医疗,一样不少。”
“凌队!”那党羽急了,“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我定的。”凌岳站起身,目光如刀,“而我的规矩第一条,就是——不抛弃任何一个尚存人性的人。”
他转身,对赵得柱下令:“带他们去医疗舱,安排住处。从今天起,他们也是磐石的一员。”
少年泪如雨下,连连磕头。
凌岳没有理会,而是再次面向全体队员,声音陡然拔高:“我告诉你们,符器不是特权,是责任!
它——只属于那些愿意为他人扛起风雨的人!
如果你连一个逃荒的老人都容不下,那你,不配碰它!”
广场上,鸦雀无声。那些叫嚣的人,纷纷低下了头。
赵得柱第一个上前,将自己新得的符器玉佩摘下,递给那白发老奶奶:“老人家,拿着,能暖身子。”
刘石头也憨厚一笑:“小兄弟,以后跟俺一块搬装甲板吧,管饱!”
希望的火种,在这一刻,悄然点燃。
凌岳回到指挥舱,望着窗外安顿下来的逃荒者,眼神深邃。
“凌队,”张半仙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捋须微笑,“你今日之举,不仅收了人心,更立了道心。”
“道心?”凌岳问。
“正是。”张半仙点头,“符器之道,以器载道。无道之器,不过是凶兵。你今日以行动告诉所有人——符器,只为守护而生。这‘道’立住了,这路,才走得远。”
凌岳沉默片刻,望向北方。
“那就让这道,燎原吧。”
堡垒深处,符器学院的牌子刚刚挂上。第一批学员中,除了磐石老队员,还有那个少年逃荒者。他握着蔡发明发的空白符纸,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而在更远的荒原上,更多的逃荒队伍,正朝着“磐石堡垒”这个传说中的钢铁要塞,蹒跚而来。
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不仅是一口热饭,更是一条——通往新纪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