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润东见罗亦农进门,赶忙招手道:“来来来,老罗!你快给汉卿仔细说说,咱们为西迁的东北父老所做的安置准备,也好让他宽心!对了,这回加上后续要来的,人口估摸得在一千二到一千五百万之间,你这摊子得撑住喽。”
罗亦农与张学良握手寒暄罢,听得卢润东此言,立刻应声道:“润东、汉卿,二位尽管放心。早在接到汉卿电报之前,我们就已抽调了五千名得力的聚村干部待命。沿途关键地段,还布置了三个旅的护村队,专司治安秩序,保准出不了大乱子。”
他扶了扶眼镜,继续有条不紊地说道:“不光如此,一个多月前,咱们就发动了庆阳、延州、麟州乃至晋地诸多百姓,在张家口到巴彦淖尔这条线上,建起了好些个中转安置点。在巴彦淖尔、鄂尔多斯、麟州、庆阳这片四方区域内,规划了一千二百五十个聚村点。眼下已经建成的有六十多个,眼看就要完工的也有一百来个。照这进度,等到十月底,加上东北乡亲们参与,完成这些个聚村,不成问题。”
“还有,”罗亦农补充道,“在这片区域里,我们提前调运了二百多万吨粮食,再加上汉卿你们从关外带来的,吃上一年足够了。另外,北苏那边答应给的剩余食品——牛肉、奶粉啥的,也都运到了,眼下全堆在巴彦淖尔的中转仓库里。娃娃、老人、还有怀身子的妇人,咱们能额外供应些有营养的吃食。大体上,就是这些安排了。”
“太好了!有你老罗这番话,汉卿这颗心总算能放到肚子里了!”卢润东即便早已清楚这些布置,此刻仍不忘在张学良面前对罗亦农大加赞许。
“罗先生,有劳了!感激不尽!”张学良闻言,神情一肃,当即挺直身躯,就要向罗亦农郑重敬礼。
“哎,汉卿,你这是做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何必行此大礼!老罗,你快拦着!”卢润东见状,急忙上前拦住张学良抬起的手臂。
“是啊,汉卿。分内之事,当不起如此大礼,万万不可!”罗亦农也赶紧拉住张学良的右手。
“好了,老罗,你先去忙。晚上阎帅为汉卿设的接风宴,你可一定得来,别再忙忘了!”卢润东握着张学良的手,回头特意叮嘱罗亦农。
“咳,润东!不就是上回忙晕了头,误了你的约嘛,咋还记上仇了?”罗亦农笑着打趣,拍了拍卢润东的肩膀,“你放心,这回指定忘不了!”说罢,他便与屋内的冯帅、阎帅打了个招呼,握手道别。
送走罗亦农,卢润东回身对张学良道:“汉卿,要不我先让宋老驴开车,送你和铭九回咱们东北军的营盘歇歇脚?晚上我再派人去接你们。”
“也好。”张学良整了整军装,戴好手套,随即挥手示意,孙铭九便紧随其后出门登车。
目送车队远去后,阎锡山转过身,对卢润东旧事重提:“润东,咱前阵子跟你说的那件事,今儿个总该有个准话了吧?”
“阎帅,您就不能再宽限几日?非得这么紧赶着,今天就要按住葫芦抠出籽儿来?”卢润东顿时一脸苦笑,连忙上前作揖。
“还宽限?这都快一个月了!我不管,之前你总拿汉卿没到当借口,今儿个汉卿人也到了,你说甚也得给个交代。”阎锡山侧身避开,全然不接卢润东的话茬,直接摆出一副“老道理说不通”的架势。
“成,那就今晚。我这就让人去把负责工业经济的希贤同志请来,具体事宜您跟他对接。至于您手里的那些工矿企业,我必须全部入股控股,您让人核算个数目告诉我,该出的钱,我分文不少,即刻安排转给您。”卢润东见退无可退,只得先应承下来,再思后续。
“这都没问题!反正有冯帅在这儿做个见证,你卢润东还能坑了咱?额看不能!哈哈!”阎锡山说到得意处,不禁抚掌大笑。
“行,您二位年长,说啥是啥!我不跟您二位掰扯了,得回去歇会儿,晚上还得跟汉卿碰头。”卢润东见这二位在自己面前倚老卖老,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拱拱手转身离去。
待卢润东走后,屋内两人相视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声渐歇,冯帅对阎帅道:“润东这后生,啥都好,有情有义有担当,脑壳还灵光,就是这人情世故上,还欠些火候。百川老弟,往后咱俩得多帮衬、多点拨些才行啊。”
“焕章兄,您这话就见外了!咱们如今利益与共,正该同舟共济,相互扶持才是。”阎锡山郑重地拱手一揖回道。
是夜,塞北秋风渐起,已带了几分寒意。然而,军营中央的迎客大厅内,却是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西北军、晋绥军、护村队及东北军的军政要员齐聚一堂,共同为远道而来的张少帅接风洗尘。
待酒菜上齐,众人依序落座,阎锡山端着酒杯站起身的刹那,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
“今日,东北军的少帅汉卿,屈尊莅临大同。阎锡山,作为晋绥地面父老乡绅推举出来的代理人,特备下这杯薄酒,为汉卿接风洗尘,聊表心意。”
“烦请诸位,共同举杯,欢迎汉卿莅临大同!来,诸君!请满饮此杯!”阎锡山拢了拢衣袖,双手高擎酒杯,一饮而尽。
待众人饮罢第一杯酒,张学良起身道:“感谢阎帅设此盛宴,汉卿感激不尽。”话音落下,利落地向阎锡山行了一个军礼。
“好了,汉卿,快请坐,额还有话说。”阎锡山示意张学良落座,身后侍从迅速将酒斟满。他再次举杯:“这第二杯酒,咱得敬冯帅!多谢焕章兄在关键时候,拉了兄弟一把,这才有了今日之三军演习。来,诸位!咱们一起,敬冯帅一杯!”说罢,又是一饮而尽。
“百川贤弟,你我休戚与共,这些都是为兄分内之事。”冯帅端起酒杯,爽快地一饮而尽。
“这第三杯酒,”阎锡山双手捧杯,神色转为郑重,“借着给汉卿接风的场子,咱得感谢一位额命中的贵人。要不是他,就没有今天之阎锡山。只怕咱晋绥这片基业,早就让人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喽,更不会有今日北地之安宁与繁荣。来,诸位!请随咱一同举杯,敬额的这位命中贵人——咱陕省的好后生,卢润东!”
卢润东听闻,急忙起身摆手:“使不得,使不得!阎叔,您这不是折煞小侄了吗?您这招……侄儿我应允了还不行吗?”
阎锡山只是微微一笑,根本不顾在旁边一个劲儿告饶的卢润东,自顾自的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他今日此举,一为真心感谢卢润东的倾力帮扶;二为借此场合,倒逼卢润东卸下自己的军职,去主持他更擅长的工业经济与民生建设;这三嘛,也是下午与冯帅商议好的,要在众人面前,为卢润东树立起应有的权威。
冯帅见卢润东还想推辞,当即把脸一板,拍案道:“哎!润东,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咋?你阎叔给你脸,你还不兜着?非驳了他的好意,让他下不来台?咋这么不识好歹哩!赶紧的,喝了这杯,再罚你回敬你阎叔一杯!你这后生娃了真是没大没小!我还治不你了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