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副局长乘坐的吉普车带着一股低气压离开了青山公社,仿佛一片乌云掠过,虽未降雨,却让知情者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李为民很快得知了陈江河再次“不识抬举”地拒绝了孙副局长的调动邀请。他先是错愕,随即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满意笑容,甚至亲自到卫生所,对陈江河这种“扎根基层、不为名利所动”的精神大加赞赏,并表示公社一定会更加重视和支持他的工作。
陈江河依旧是那副谦逊惶恐的模样,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本该如此的小事。
然而,暗流并未因表面的平静而停止涌动。
几天后的一个傍晚,陈江河正准备关门,一个穿着旧军装、帽檐压得很低的中年汉子快步走了进来,反手就关上了门。
陈江河心中一凛,认出这汉子是公社很少露面的民兵连长,姓雷,据说是个参加过边境反击战的老兵,平时主要负责民兵训练和治安巡逻,很少参与公社的具体事务。
“雷连长?”陈江河有些意外。
雷连长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线条硬朗的脸,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寒暄,直接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陈大夫,长话短说。县里有人要动你,手段可能不干净。最近小心点,特别是晚上,别一个人去偏僻地方。”
陈江河心头一震。雷连长是李为民的人?还是……
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雷连长补充了一句,声音更低了:“老子最看不惯那些背后捅刀子的龌龊事!你救过狗蛋,治好了不少乡亲,是个好郎中。自己当心!”
说完,他也不等陈江河回应,拉低帽檐,如同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了卫生所,消失在暮色中。
陈江河站在原地,消化着这突如其来的警告。
雷连长的话,证实了他的预感。考核中的手段失败后,对方并没有放弃,而是准备动用更直接、更黑暗的方式!
而且,雷连长的提醒,似乎并非完全出自李为民的授意,更像是一种基于个人认可和某种“道义”的私下示警。这让他意识到,公社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夜幕降临,卫生所周围一片寂静。往常这个时候,陈江河或许会去破柴棚看看,或者去后山修炼。但今晚,他听从了警告,早早关好了门窗,没有外出。
他吹熄了煤油灯,却没有睡觉,而是盘膝坐在床上,将感知提升到极致,仔细倾听着外面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夜渐深,万籁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狗吠,更添几分夜的深沉。
就在子夜时分,一阵极其轻微、不同于夜猫走动、更像是有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卫生所的院墙外!
来了!
陈江河心中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气息内敛,如同潜伏的猎豹。
院墙外的人似乎很谨慎,没有立刻行动。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极其细微的、像是用薄铁片拨动门闩的声音!
对方想偷偷摸进来!
陈江河眼神冰冷。他轻轻滑下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悄无声息地移动到门后,从门缝中向外望去。
月光下,两个模糊的黑影正蹲在门口,一人望风,一人正用工具小心翼翼地拨动着那并不牢固的木门闩。
眼看门闩就要被拨开!
就在这时!
“汪汪汪!汪汪!”
不远处,突然响起一阵激烈无比的狗吠声!不是一只,而是好几只!吠声凶猛,打破了夜的宁静!
紧接着,几道手电筒的光柱猛地从不同方向射来,精准地笼罩住了卫生所门口那两个猝不及防的黑影!
“干什么的!不许动!”
“抓住他们!”
几声厉喝响起,伴随着杂乱的脚步声,几个手持木棍、铁锹的民兵从暗处冲了出来,瞬间将那两个黑影按倒在地!
是雷连长!他带着民兵埋伏在附近!
陈江河在门后,看着这电光石石间发生的一幕,心中恍然。原来雷连长不仅仅是警告,更是早有布置!
被按住的两人拼命挣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雷连长走上前,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两人的脸,是两张陌生的、带着戾气的面孔。
“深更半夜,鬼鬼祟祟,带着家伙撬卫生所的门?想干什么?”雷连长声音冰冷,带着战场上磨砺出的杀气。
那两人梗着脖子,其中一个骂道:“妈的,多管闲事!老子走错路了不行吗?”
“走错路?带着这玩意走错路?”雷连长从其中一人腰间搜出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又从另一人身上摸出一个小纸包,打开闻了闻,脸色一变,“石灰粉?哼!看来不是想偷东西,是想要人命啊!”
他猛地一脚踹在那持刀之人的肚子上,那人惨叫一声,蜷缩成一团。
“带走!关起来!好好审问!”雷连长一挥手,民兵们押着那两个不断咒骂挣扎的家伙,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整个过程,从狗吠到抓人,不过两三分钟,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狗吠声平息了,手电光消失了,卫生所周围再次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陈江河知道,那不是幻觉。
一场针对他的、真刀真枪的阴谋,就在刚才,被雷连长带着民兵,以雷霆手段粉碎了。
他缓缓直起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对方竟然如此肆无忌惮,直接派人夜间行凶!若不是雷连长提前警觉并设下埋伏,后果不堪设想!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清冷的月光,心中涌起一股寒意,随即又被更强烈的斗志取代。
这无声的惊雷,彻底撕破了那层温情的面纱。
既然对方已经图穷匕见,那他也不再有任何侥幸心理。
他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不仅要医术高超,更要拥有自保的力量!
他回到床边,再次盘膝坐下,却没有立刻修炼,而是仔细回想着刚才雷连长出现和行动的每一个细节。
雷连长……他到底代表着哪一方?仅仅是出于个人义愤,还是李为民的授意?或者,背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这场围绕他展开的博弈,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但无论如何,今晚,他躲过了一劫。
他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开始引导体内的气流。
危机暂时解除,但更大的风暴,或许正在酝酿之中。他必须争分夺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