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往省城的信,如同石沉大海,暂时没有回音。陈江河并不焦急,他知道,与沈怀仁那样的学者建立联系,需要耐心和恰当的时机。
眼下,更迫在眉睫的是后山石缝旁的发现。
那些带着血迹的龙骨和碎布片,像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他无法确定那场隐秘的搏斗是否与自己面临的困境有关,但直觉告诉他,这绝非孤立事件。
接下来的几天,陈江河借着保健小组采集“样本”的名义,更加频繁地出入后山。他不再局限于之前活动的区域,而是有意识地向着那片发现龙骨的偏僻陡坡附近探索。
他行动极为小心,每次都带着王老五和孙老蔫作为掩护,指挥他们大量采集普通草药,自己则利用提升的感知和敏捷的身手,在复杂的地形中快速搜寻可能的线索。
然而,除了几处似是而非的、早已被风雨冲刷得模糊的痕迹外,他一无所获。那个受伤的采药人和袭击者,仿佛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并没有让陈江河放松警惕,反而让他更加确信,对方处理手尾非常干净,绝非普通毛贼。
这天下午,他正带着王老五和孙老蔫在一处溪谷边采集金银花,远远看见林晓月和另一个女知青提着篮子,似乎在采摘野菜。
“陈大夫!”林晓月也看见了他,挥手打了个招呼,和同伴一起走了过来。
“林老师。”陈江河点点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她们手中的篮子,里面除了常见的荠菜、马齿苋,似乎还有几株……叶片呈紫红色、带着锯齿的植物。
他的目光微微一顿。那是“血见愁”,一种并不常见、通常用于活血散瘀、凉血止血的草药,尤其对治疗内伤淤血有奇效。知青点采摘这个做什么?寻常的磕碰摔伤,用不到这个。
“陈大夫,你们也在采药啊。”林晓月笑着寒暄,似乎注意到了陈江河的目光,解释道,“哦,这是赵卫东让我们帮忙采的,他说他舅舅最近腰腿不舒服,找了个土方子,需要这几味药。”
赵卫东?他舅舅?陈江河心中一动。赵卫东的舅舅就是县红旗制药厂的赵建国!那个收购他药材的隐秘渠道!
赵建国需要活血散瘀、治疗内伤的药材?是巧合,还是……
他面上不动声色,随口问道:“赵同志舅舅的病要紧吗?需不需要我看看?”
“不用不用,”林晓月连忙摆手,“赵卫东说就是老毛病,歇几天就好。对了,陈大夫,”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压低了些声音,“赵卫东还让我问问您,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特别的‘山货’?”
特别的‘山货’?陈江河瞳孔微缩。这是在试探他是否发现了那些龙骨?还是另有所指?
“最近忙,没顾得上往深处走。”陈江河语气平淡,“都是一些常见的药材。怎么,赵同志舅舅那边需要特别的?”
“哦,没有,他就是随口一问。”林晓月笑了笑,眼神却有些闪烁,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和同伴告辞离开了。
看着她们远去的背影,陈江河眉头缓缓蹙起。
赵卫东,赵建国……龙骨……内伤药……
几条原本并不相干的线索,似乎隐隐有串联起来的趋势。
难道,那个在后山受伤的采药人,与赵建国有关?甚至……就是赵建国本人派去的?而袭击者,是冲着他去的,还是冲着龙骨去的?
如果赵建国的人在后山受伤,那他通过林晓月来试探自己,是想追查袭击者的下落,还是……在怀疑自己?
一时间,各种可能性在陈江河脑中飞速闪过,迷雾似乎更浓了。
他意识到,赵建国这条隐秘的财路,可能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单纯。其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复杂的利益纠葛,甚至……危险。
当晚,陈江河再次来到破柴棚。他没有将白天的发现和猜测告诉狗娃和王奶奶,只是例行诊治后,更加详细地检查了狗娃的功课和拳脚练习。
“狗娃,”他看着满头大汗却眼神晶亮的孩子,沉声道,“我教你的这些东西,不是为了争强斗狠,是为了在不得已的时候,能护住自己和奶奶的周全。任何时候,保全自身是第一位的,明白吗?”
狗娃似懂非懂,但看到陈江河严肃的表情,还是用力点头:“我明白,陈大夫!”
陈江河拍了拍他的肩膀,心中稍安。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赵建国这条线也变得不可靠,甚至成为新的威胁,那他必须确保自己和身边人的安全。
接下来的两天,陈江河刻意减少了与外界的接触,除了必要的诊疗和保健小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卫生所里,或是去破柴棚指导狗娃。他暗中将之前积累的“私货”药材和那本古医书,转移到了更加隐蔽安全的地方。
他在等待,等待省城的回信,也在观察,观察公社内外的风吹草动。
然而,省城的信依旧杳无音讯。公社内外,也维持着那种令人窒息的平静。
直到第三天傍晚,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敲响了卫生所的门。
来的竟然是多日未见的雷连长。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脸色比之前更加冷硬,眼神深处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陈大夫。”他声音沙哑,开门见山,“有件事,想请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