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声如同滚雪球般越来越大,慕名而来的病人络绎不绝,陈江河一个人纵有三头六臂,也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卫生所从早到晚被围得水泄不通,许多本公社社员反而因为排队太久而颇有怨言。
“陈大夫是咱们公社的医生,现在倒好,外头来的人把地方都占完了!”
“是啊,俺爹的老寒腿想找陈大夫扎个针,排了一上午都没轮上!”
类似的议论,陈江河也听到了不少。他意识到,必须做出改变。个人的精力终究有限,要想惠及更多人,尤其是保障本公社社员的基本医疗需求,就必须培养帮手,将医术传承下去。
他首先想到的是狗娃。这孩子天赋好,肯吃苦,基础也打得扎实,是块学医的好材料。但狗娃年纪尚小,还需要更系统的学习和历练,暂时难以独当一面。
他的目光投向了保健小组的成员。春婶、王老五、孙老蔫他们,跟着他采药、制药这么久,对常见草药早已烂熟于心,人也踏实可靠。或许,可以从他们中间,培养一两个能处理简单病症的助手?
这个想法一冒出,便不可遏制。
他找到李为民,提出了想在保健小组内部,选拔两三人,进行更深入的医学培训,让他们能协助处理一些常见小病,以及负责成药的发放和简单指导。
李为民如今对陈江河几乎是言听计从,更何况这主意既能缓解陈江河的压力,又能提升公社的医疗水平,自然满口答应,并表示公社可以给予一些工分补贴。
得到支持后,陈江河便在保健小组内部宣布了这个决定。消息一出,组员们反应各异。
春婶眼睛一亮,显得有些激动,但更多的是忐忑:“陈大夫,俺……俺们这大字不识几个的,能行吗?”
王老五挠着头,憨厚地笑道:“俺有力气,认药还行,看病……怕是不中。”
孙老蔫则低着头,没什么表示。
陈江河将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温声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不需要你们立刻就能看疑难杂症,先从最基础的学起,比如辨认常见的风寒风热,处理简单的头疼脑热、跌打损伤。关键是细心、耐心,还有一颗为社员服务的心。”
他决定第一期先重点培养春婶和另一个比较灵醒、名叫秀兰的年轻媳妇。春婶细心,记性好;秀兰年轻,接受新知识快,而且认得一些字。
培训就从最基础的开始。陈江河利用晚上休息时间,在卫生所里挂起一块小黑板,从阴阳五行、脏腑经络的最粗浅概念讲起,结合具体的草药和病例,力求通俗易懂。
“咱们常说上火,这个‘火’啊,在中医里分实火和虚火……”陈江河指着黑板上的简图,耐心讲解。
春婶和秀兰听得极其认真,手里拿着小本子和铅笔头,努力记录着。遇到不懂的,就怯生生地提问。
除了理论,陈江河更注重实践。他让春婶和秀兰跟在身边,看他如何问诊、切脉、观舌苔,如何与病人沟通。遇到简单的感冒发烧病人,他会先让她们判断,然后自己再复核、讲解。
起初,两人都紧张得手心冒汗,判断也时常出错。但在陈江河不断的鼓励和指导下,她们进步很快。春婶对药材药性理解深刻,往往能提出不错的建议;秀兰则心思灵敏,在观察症状和与病人交流方面颇有天赋。
一个月后,一些最常见的风寒感冒、积食腹泻等小毛病,春婶和秀兰已经能够比较准确地进行判断,并在陈江河的监督下,开具简单的方子或发放对应的成药。
这极大地缓解了陈江河的压力。他可以腾出更多精力,专注于处理疑难杂症和进行更深层次的研究。
看到春婶和秀兰能够独立处理一些简单病例,并获得社员的认可,陈江河心中充满了欣慰。这不仅仅是分担了他的工作,更是一种传承,是星火的播撒。
与此同时,他对狗娃的培养也没有放松。狗娃学习的内容更深,除了医术,陈江河开始教他更精妙的拳脚功夫和呼吸法门,甚至将古医书中一些关于“气”的基础理论,用他能理解的方式传授给他。狗娃如同一块干涸的海绵,疯狂地吸收着一切知识,进步速度让陈江河都暗自惊讶。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
陈江河没有开堂授课,也没有广收门徒,他只是在自己能力范围内,默默地引导和培养着身边的人。
春婶、秀兰,是他在基层医疗队伍中播下的种子;狗娃,则是他寄予厚望的、可能通往更高医学殿堂的幼苗。
看着他们一点点成长,陈江河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希望。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但如果能培养出十个、百个懂得中医药、扎根基层的“春婶”和“秀兰”,那能惠及多少人?
这股悄然吹起的桃李春风,或许比那“名动四方”的虚名,更有力量,也更能绵长。
他站在卫生所门口,看着春婶正耐心地给一个发烧的孩子额头敷上冷毛巾,秀兰则在仔细地向一位老阿婆解释药丸的服用方法。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陈江河的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这条路,他走得越发坚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