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野车碾过乌镇晨雾未散的青石板,轮胎溅起的水花沾在裤脚,带着江南水乡特有的湿意。十岁的王奕坐在副驾,指尖在平板电脑上快速滑动,染坊区的巷道分布图随着她的操作放大,屏幕中央的红点,那是嵌在被拐男童小远衣角的追踪器信号,正稳稳停在西栅深处的老旧染坊。
奕队,市局反馈,绑匪有两人,携带管制刀具,可能还有同伙在附近接应。后排的小林压低声音,手里的电击棍被攥得泛白。三年过去,红绳小队早已不是当年小镇上靠铜哨联络的孩子团,队员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冲锋衣,装备换成了市局特批的麻醉枪和夜视仪,连行动预案都细化到“翻墙角度”“控人手法”“行进线路”这种细节。
王奕戴上战术手套,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李叔,你们两位武警前辈从正门迂回,注意避开染坊门口的晾布架,容易被勾住行动。我们“红绳小队”分两组,一组跟我从后巷翻墙,直扑二楼关押点;另一组在巷口设卡,防止绑匪从水道逃跑。
驾驶座上的武警李武回头,看着这个比三年前拔高半头的少女,眼里满是认可。三年前第一次合作时,他还担心七岁的王奕太稚嫩,可一次次行动下来,这姑娘的冷静远超同龄孩子,上次邻市解救行动,就是她提前预判到绑匪会躲进废弃工厂的地下室,提前布控才没让目标逃脱。
车停在隐蔽的巷口,王奕率先推门下了车。冲锋衣的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手腕上那根红绳却格外显眼,绳尾系着的银色小扣,是队员们去年凑钱给她打的,刻着极小的字。
后巷的围墙爬满青苔,王奕踩着墙角的砖缝,像只敏捷的猫,眨眼间就翻了过去,落地时脚尖轻点,几乎没发出声音。小林和另外两名队员紧随其后,夜视仪的绿光扫过黑暗的染坊,很快捕捉到二楼窗口透出的微弱灯光。
二楼左侧房间,两人,一人看押小远,一人在打电话。小林通过对讲机低声汇报。王奕点头,从背包里取出麻醉枪,枪口对准二楼的窗户,手指扣在扳机上,呼吸放得极轻。
就在这时,胸口系着的玉扣突然发烫,温度透过冲锋衣传来,像一颗小小的暖炉贴在皮肤上。王奕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这感觉,和她前世第一次遇见诗雨时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向巷口,晨光中,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身影正快步走过,马尾辫在身后轻轻晃动,侧脸的轮廓熟悉得让她心口发紧。
真的是诗雨。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对讲机里就传来李队的声音:准备行动。王奕瞬间回神,压下心头的波澜,低声道:行动。
麻醉枪的针头悄无声息地穿过窗户,精准扎在打电话男人的脖颈上。对方哼都没哼一声,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看押小远的男人惊得跳起来,刚要去摸腰间的刀,王奕已经破窗而入,一记利落的侧踢踹在他膝盖上。男人吃痛跪倒,小林立刻上前,用束缚带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小远被绑在柱子上,看到王奕时,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因为嘴里塞着布条,只能发出的哭声。王奕走过去,指尖飞快解开他手腕上的绳子,动作比平时轻柔了几分:别怕,我们是来救你的。安顿好小远,王奕靠在墙角,掏出玉扣。晨光下,玉扣泛着温润的光泽,刚才那阵发烫还没褪去。她拿出随身携带的棕色记事本,这是她用了三年的本子,封面已经磨出毛边,里面记满了每次行动的细节,还有关于诗雨的只言片语。
她翻开最新的一页,笔尖飞快划过纸面:四月十九日,乌镇解救小远,行动顺利。玉扣异常发烫,确认感知到诗雨姐姐。她穿白色连衣裙,随研学团经过巷口,状态安全。暂不相认,小队仍需强化实战能力,待能完全规避风险后,再寻机会。
写完,她把记事本塞回背包,抬头看向巷口的方向。晨光已经洒满青石板路,那个白色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可王奕的心跳,却比刚才行动时还要快。重生回来思念了,她终于又见到诗雨,可现在还不是时候,绑匪的同伙还没抓到,小队虽然成长迅速,但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仍有风险。她不能让诗雨再陷入任何可能的危险里,就像前世没能护住她那样。
王奕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玉扣,两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那时她刚满八岁,浑身湿透地抱着昏迷的诗雨冲进医院,急救室的红灯亮了整整一夜。当医生说诗雨因吸入过量一氧化碳导致心肺损伤时,她攥着诗雨染血的手帕,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奕姐,绑匪同伙在东市河落网了!小林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回忆。王奕猛地抬头,看见队员们押着个戴金链的男人走过巷口,对方挣扎时露出的蛇形纹身,和三年前拐卖安安的人贩子如出一辙。
李队,这人交给我审讯。王奕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要知道他和两年前的案子有没有关联。她的指尖在玉扣上轻轻一按,两年来积累的证据链在脑海中快速闪过,顺便查他的通讯记录,看看有没有和境外人口贩卖组织的联系。
审讯室的白炽灯管发出轻微的电流声,王奕盯着监控屏幕里的男人,突然想起诗雨画室里那幅未完成的油画,画中少女的手腕上,同样缠着条蛇形银链。她摸出手机,调出诗雨朋友圈的最新动态:乌镇研学,偶遇百年染坊,青石板上的故事,总让人想起旧时光。配图是她站在染缸前的背影,白裙被晨雾打湿,显出纤细的腰肢。
王奕的手指悬在评论区半天,最终只点了个赞。她知道诗雨的朋友圈三天可见,这个赞很快就会沉下去,就像她每次默默关注时的心跳。
收队时,晨雾已经散去,乌镇的石板路泛着青灰色的光。王奕站在西栅大桥上,看着游船划过水面,突然发现桥栏上刻着句模糊的诗句: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她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凹痕,突然明白,有些羁绊,不是靠时间就能斩断的。
奕姐,该回基地了。小林在身后轻声提醒。王奕点头,最后看了眼诗雨消失的方向,转身时,玉扣在晨光中闪了闪,像在回应她心底的呼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