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门彻底合拢的刹那,周诗雨指尖缠着的红绳突然绷紧,像被无形的力牵引着。王奕掌心的温度顺着那枚银针漫过来,不烫,却带着穿透皮肤的暖意,一路淌到心脏的位置。她的思绪有些模糊,仿佛回到了《心动6》收官夜的后台。那是一个忙碌而又紧张的夜晚,舞台上的灯光绚烂夺目,而后台却是一片清冷。应急灯的冷光惨白如纸,无情地照亮了她疲惫不堪的身影。
她艰难地扶着楼梯扶手,身体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一样,直不起腰来。腰部传来的钝痛让她几乎无法忍受,那感觉就像是有一把钝刀在里面反复碾磨,每一下都带来钻心的痛楚。
就在这时,她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一不知从哪个角落里钻了出来,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牛皮针灸包,额角还挂着观众席上飘落的彩带。一一的声音有些发紧,透露出一丝焦急和责备:“别动!叫你别逞强,腰伤又复发了吧!大学的时候给你疗养了多久才好,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得照顾自己呢!”
“叮~”电梯抵达的提示音把她拽回现实。推开门的瞬间,艾草混着金银花的香气扑面而来,像被揉碎的阳光裹着风撞进怀里。沈奶奶系着蓝布围裙蹲在石阶上,正把晒得半干的艾叶收拢进竹匾,见她进来,围裙上的草屑簌簌往下掉:“小雨来了,你可算回来了!囡囡和她爷爷在后院侍弄药圃,嘴里念叨你三天了,说你录节目准没好好吃饭。”
周诗雨刚想应声,后腰的旧伤突然发难,那股熟悉的钝痛猛地窜上来,让她下意识佝偻了背。王奕突然从她身后眼疾手快扶住她,指尖准确按在她肾俞穴的位置,轻轻打圈:“腰部肌肉又僵了,跟我上次在后台摸的手感一样。”他的掌心带着薄茧,是常年握针磨出来的,按下去的力道不重,却像带着股韧劲,把那股乱窜的疼意按住了。奶奶已经端来个温热的布包,塞进她手里:“刚蒸的艾叶糕,红糖馅的。你这毛病,得先让身子发发汗。”布包烫得指尖发麻,咬下去时,艾草的清苦混着红糖的甜在舌尖炸开,像奶奶总说的“日子就得先苦后甜,不然没滋味”。
里屋的木床还是十年前的老样子,床板上能摸到被岁月压出的浅痕,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被褥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王奕打开针灸包时,银针在光线下泛着冷冽的亮,他从中挑出一根,针尾缠着半尺红绳:“今天用‘雀啄灸’,比普通扎针舒服点。
只见她先往她后腰敷了层艾叶泥,刚从后院药圃摘的艾叶捣成的,带着湿漉漉的草香。冰凉的泥糊在皮肤上,周诗雨瑟缩了一下,王奕立刻停手,从兜里掏出个锦囊塞给她:“薰衣草的,奶奶说闻着能安神。”锦囊的布料是奶奶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在角落绣了个小小的“奕”字,线缝里还嵌着点艾草屑。
“放松,”她的声音放得很轻,指尖捏着银针悬在穴位上方,“雀啄灸要快进快出,像麻雀啄食似的,你看这红绳。”周诗雨顺着她的话去看,果然见那根红绳随着银针的起落轻轻颤动,在她后腰的皮肤上投下细碎的影,像用月光绣出的纹路。起初还有点酸胀,可几针下去,那股钝痛竟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似的,一点点往皮肤表层退。王奕的指尖始终悬在针尾上方,没碰到她的皮肤,却像有股力牵着,把暖意往深处送。她忽然想起录综艺时,每次镜头扫过她扶腰的动作,弹幕总刷“姐姐好拼”,可没人问她是不是真的疼。只有此刻,她家一一捧着银针,在艾草香里认真地说:“疼就吭声,不用硬撑。”
不知什么时候,奶奶端着红枣水站在门口,见她眉头舒展,又悄没声地退了出去。王奕起针时,后腰的酸胀感已经散了大半,留下一片暖融融的麻,像晒过太阳的棉被裹在身上。他收拾针具时,红绳在指尖绕了个漂亮的结:“爷爷说你这是长期气血淤堵,得连扎七天。我跟节目组请了假,陪你。”
周诗雨攥着那个薰衣草锦囊,突然笑了。这个人这么多年还是没变,不管多火,总会为了她的不舒服推掉工作,会记得她在节目里提过一句“喜欢艾草香”,就把艾绒晒得格外干燥;原来那些藏在镜头后的疼,真的会被人小心翼翼地捧起来,用银针和月光一点点熨平。窗外的药圃里,爷爷奶奶一起弯腰给薄荷浇水,身影被夕阳拉得很长。周诗雨摸了摸后腰,那里还留着银针走过的暖,像有串看不见的红绳,一头系着老屋的艾草香,一头拴着王奕掌心的温度,在她心里打了个稳稳的结。
清晨被槐树上的鸟鸣叫醒时,周诗雨发现枕边多了根红绳。绳头系着片晒干的艾叶,边缘卷着圈金边,是王奕的手笔,这七天来,她总用这种细碎的方式提醒她“该扎针了”。推开窗,正看见王奕蹲在院角的老槐树下,手里捏着卷红绳,往树干的裂纹里塞着什么。槐树粗得要两人合抱,树皮裂开深深的沟壑,有些地方还嵌着前人缠过的旧红绳,早已朽成灰褐色,与树纹融为一体,像老人脸上洗不掉的老年斑。
“在做什么?”她披上外套走过去,后腰的暖意还没散尽,是昨晚王奕给她贴的艾叶膏在发挥作用。王奕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点露水,在晨光里闪得像碎钻:“爷爷说这树有五十年了,树干的裂纹里藏着‘气’,把红绳塞进去,能帮你‘锁’住元气。”
周诗雨盯着那棵老榕树,树皮皲裂得像幅地图,王奕正踮着脚往一道深缝里塞红绳,指尖被粗糙的树皮磨得发红。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腕,晨光透过叶隙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把红绳照得透亮。这绳子还是去年在普陀山求的,当时老和尚说“双绳相缠,可挡风雨”,如今果然被他缠得密不透风。
“爷爷的偏方你也信?”她笑着帮他把红绳往里推了推,树缝里渗出点黏糊糊的树脂,沾在指尖凉丝丝的。王奕低头吹了吹她被蹭脏的指腹,睫毛上的露水掉进她手心里:“爷爷打小就用这法子给我治夜惊,你看我现在多壮实。”她拍了拍胸脯,衬衫下的肌肉线条绷得紧实,那是常年练拳留下的痕迹。
别墅的早餐铃突然响了,王奕牵着她往回跑,红绳在两人手腕间晃成道残影。经过露台时,周诗雨瞥见石桌上的笔记本,摊开的页面上是《山河颂》的乐谱,某段旋律旁用铅笔写着“像榕树的气根,扎得深才能长得高”。她脚步顿了顿,王奕回头拉她:“怎么了?”
“没什么。”她跟上他的脚步,鼻尖突然涌上股暖意。是艾叶膏的药香混着榕树的清香,像被人用温柔的手轻轻托着。
早餐桌上,管家端来燕窝粥,说:“刚才央视的人又来电话,说mV想加段老榕树的镜头,觉得和‘万疆’的意境合。”王奕舀粥的手顿了顿,看了眼周诗雨:“那就把这棵拍进去,正好红绳还在树缝里。”周诗雨突然想起刚才树缝里的红绳,被树脂黏在裂纹深处,像道不肯松的锁。她低头喝粥时,舌尖尝到点甜,是王奕悄悄往她碗里加的蜂蜜,和去年在普陀山求绳时,她塞给她的那块味道一模一样。
上午整理行李时,周诗雨打开衣柜,发现所有衣服都被按色系叠好,最上面放着件新的羊绒披肩,标签上写着“产自内蒙古”。“知道你怕冷,”王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手里拿着个檀木盒子,“这是给mV准备的配饰,老匠人打的银锁,上面刻着‘山河’。”
他打开盒子的瞬间,周诗雨看见银锁下压着张纸条,是王奕的字迹:“从海岛的榕树到草原的风,凡有你的地方,都是吾乡。”她捏着那张纸笑,后腰的艾叶膏还在发热,像揣着个小小的暖炉。
临行前,两人又去了老榕树下。王奕伸手摸了摸树缝里的红绳,突然说:“等拍完mV,我们来把它取出来,到时候……”“到时候就真的锁住元气了?”周诗雨打断他,指尖划过他被树皮磨红的指腹,“其实不用红绳也能锁住,你在身边,我就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