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原的风裹着沙粒,打在窑洞糊着麻纸的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有无数只小兽在窗外磨牙。王奕蹲在灶台前翻找晾晒好的艾草,指尖蹭过陶瓮粗粝的表面,忽然摸到块指甲盖大小的凸起,是周诗雨昨天用烧火棍刻的小太阳,边缘还带着焦黑的痕,她说“这样烧火时,灶膛里的火苗和瓮上的太阳对着笑,看着就暖和”。
“找到没?”周诗雨的声音从炕上传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她正趴在铺着靛蓝粗布的炕桌上,后腰垫着王奕用杜仲叶和旧棉絮缝的靠垫,针脚歪歪扭扭像爬行的小虫。发梢垂在写了一半的推拿笔记上,墨汁被蹭出淡淡的云状痕,把“肾俞穴”三个字晕成了毛茸茸的样子。
王奕举着一把晒干的艾草转身,陶瓮里的山药粉被带起的风卷出细白的雾,落在她的粗布裤脚上。“老中医说这茬艾草最好,”她走过去时,裤脚扫过炕边的竹篮,里面装着周诗雨清晨捡的酸枣,红得像串小灯笼,蒂上还沾着潮湿的黄土,“晒足了六十天,你闻,揉着像棉花。”她把艾草凑到周诗雨鼻尖,清苦的香气混着对方发间的皂角味,在窑洞里漫开。
周诗雨忽然直起身,后腰的疼让她“嘶”了一声,右手下意识地按在军大衣上,指节泛白。王奕立刻丢下艾草,掌心贴着她的后腰按揉,拇指在“命门穴”上打圈,力道轻得像抚摸刚出生的小猫:“说了别总趴着写,老中医的话你当耳旁风?他昨天还说,你这腰得像伺候刚下崽的母羊似的,得悠着劲儿养。”
“这不是想快点学会嘛。”周诗雨攥着她的手腕往笔记上按,纸页上画着歪歪扭扭的经络图,红笔标着的“带脉”被画成了麻花辫的样子,旁边还写着“奕奕牌”三个字,末尾画了个俏皮的小勾。“你看这‘带脉’,”她指尖点着那道横线,“像不像你给我编的护腰绳?上次在竹林拍戏,你用红绸给我缠腰,就编的这种结。”
王奕低头,果然见那道横线被画得有粗有细,像极了她当时情急之下编的结。当时周诗雨疼得直不起身,她扯下雷无桀剑穗上的红绸,在她腰上缠了三圈,结打得太紧,解的时候费了半天劲,周诗雨疼得眼泪汪汪,却笑着说“这样才记得牢”。
窑洞外传来老中医的咳嗽声,王奕赶紧扶周诗雨躺好,往她后腰塞了个灌了热水的葫芦,是老中医用了三十年的物件,葫芦皮被摩挲得发亮,像块温润的玉。“今天学‘掌揉法’,”老中医推门进来,手里拿着根枣木碾药棍,棍头被磨得圆润,“小周总腰疼,得用掌根贴着命门,顺时针揉,力道要像揉刚发的面,得让劲儿渗进去,不能浮在皮上。”
王奕的掌心贴着周诗雨的后腰,军大衣下的肌肉还在发紧,像块没揉开的面团。她想起昨天老中医说的“揉腰得跟着呼吸走”,便在她呼气时加重力道,掌根微微下沉,吸气时轻轻抬起,留三分力在皮肤上。掌根的温度透过布料渗进去,像揣了个暖炉,把军大衣的纤维都烘得柔软起来。
“对喽,”老中医蹲在灶台前烧火,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皱纹,“就像给刚摘的酸枣去核,急不得,得慢慢转。”周诗雨忽然笑出声,原来王奕的拇指正无意识地在她腰侧画圈,指腹的薄茧蹭过布料,像在模仿老中医碾酸枣的动作,今早老中医教他们给酸枣去核,说“力道重了会把肉碾烂,轻了核取不出来,得跟揉腰一个理”。
中午炖的乌鸡汤在陶锅里咕嘟响,油花浮在汤面上,像撒了层碎金。周诗雨坐在炕沿剥杜仲皮,指尖被乳白色的汁液染成了深褐色,像涂了层奇怪的指甲油。王奕凑过去看,见她把剥好的杜仲撕成细丝,码在粗瓷盘里,整整齐齐像小栅栏:“老中医说这丝得够细,炖出来才不柴,就像你给我按腰的力道,得细水长流。”
“你腰还疼吗?”王奕忽然问,指尖碰了碰她的手背,杜仲汁黏糊糊的,像没干的胶水。周诗雨摇头,却往她手里塞了颗酸枣:“酸吧?老中医说酸入肝,能养筋,给你醒醒神。”王奕咬了口,酸得眯起眼,看见她偷偷把核吐在手心,用杜仲丝缠成了个小珠子,说“等回去串成手链,给你当护身符”。
下午学炮制艾草,王奕把晒好的艾草铺在竹席上,周诗雨蹲在旁边翻拣,后腰的葫芦暖水袋歪到了一边,露出军大衣上沾着的黄土。是今早去坡上采酸枣时蹭的。“别动。”王奕伸手帮她扶好暖水袋,指尖蹭过她的衣角,带起的艾草香混着她发间的皂角味,在窑洞里漫开。竹席上的艾草被阳光晒得发烫,抓一把在手里,软得像云朵,王奕忽然想起周诗雨的头发,洗干净后也是这样蓬松柔软。
忽然听见手机响,周诗雨摸出来一看,蓝星系统的提示差点把屏幕占满:【“黄土高原学推拿”直播观看量破2亿,#王奕掌揉法#冲上热搜】。点开评论区,有人截了她疼得皱眉的图,配文“看王导揉腰的力道,就知道有多疼惜,掌根压下去时,连眉头都跟着蹙”;还有人晒出自己跟着学的视频,穿睡衣的姑娘正给沙发上的老人按腰,掌根在腰上画圈的样子,像极了王奕的动作,只是力道太轻,被家里人调侃“像挠痒痒”。
“你看这人,”周诗雨把手机递过去,屏幕上是条带图评论,“说要给她老公按腰,还问护腰绳怎么编,说‘想编个王奕同款’。”王奕忽然拽过她的手,用杜仲丝在她腕上编了个简单的结,丝线在她被染成褐色的指尖绕了三圈:“这样编,松紧能调,像不像我给萧瑟设计的剑穗?当时为了让红绸垂得好看,试了七种编法。”
老中医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个半旧的陶瓮,瓮口用红布盖着。“这是去年的艾绒,”他把陶瓮放在炕边,瓮身的土釉都快磨掉了,“你们带回去缝护腰,比新艾绒温,不燥。”王奕掀开红布,艾绒的香气涌出来,像陈年的酒,瓮底压着张泛黄的纸条,是老中医歪歪扭扭的字:“揉腰三分力,七分在心意,力到心不到,不如贴膏药。”
傍晚的霞光把窑洞染成了橘红色,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剩下炭火明明灭灭。王奕给周诗雨揉腰时,忽然发现她的推拿笔记最后一页画着两个小人,一个趴在炕桌上写字,一个蹲在旁边烧火,旁边写着“江湖很远,窑洞很近”。字迹被眼泪晕开了点,想必是写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明天教你碾药。”王奕把暖水袋往她腰后塞了塞,陶锅的鸡汤香漫过来,混着艾草的暖,像把日子熬成了蜜。周诗雨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指尖的杜仲汁液蹭在她皮肤上,留下淡淡的褐痕:“不用教,我看你碾了三天,早会了。就像你给我揉腰,不用学,就知道力道该多沉。你掌根落在我腰上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是你。”
窑洞外的风还在吹,卷着沙粒打在窗纸上,却吹不散满室的药香。王奕望着灶台上跳动的炭火,忽然懂了老中医说的“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心补”,所谓治愈,不过是有人把你的疼放在掌心,揉成了暖,碾成了香,让每个寻常的日子,都带着被珍视的温度。她低头时,看见周诗雨的指尖在她手背上画圈,像在写某个只有两人懂的字,掌心的汗混着杜仲汁,黏得分不开,像她们缠在一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