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几乎能想象到母亲苏静雯知道这个消息后的反应——
她绝对会立刻飞过来，强行把公司接管过去，然后按着婉仪的手说：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给我好好在家坐月子备孕！公司的事不用你操心！”
那婉仪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
她所有的梦想和规划，该怎么办？
可另一方面，一股难以言喻的、奇妙的喜悦感，又像偷偷冒出芽的小草，从他心底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他要当爸爸了？！
一个流着他和婉仪血液的小生命，可能已经在婉仪的肚子里孕育了？
这种即将成为人父的陌生而神圣的感觉，让他心里忍不住地有点想乐，嘴角不受控制地想往上扬。
这种极度矛盾的心情，让他的表情看起来十分古怪，似哭似笑。
而在座的男生们，在经过最初的震惊后，看向林枫的眼神彻底变成了崇拜和惊叹。
齐磊用力拍着林枫的肩膀，压低声音却难掩兴奋：
“牛逼呀峰哥！这就……要当爹了？！”
马哲也凑过来，挤眉弄眼：“太屌了！枫哥，深藏不露啊！进度可以啊！”
赵大伟更是直接竖起大拇指，一脸“我辈楷模”的表情。
只有坐在对面的吴晓薇，在听到沈秋月最终的分析后，心里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叶婉仪，又飞快地瞥了一眼表情古怪的林枫，默默低下了头。
听到周围男生们对林枫那带着戏谑和起哄的“祝贺”，沈秋月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她目光扫过那几个还在挤眉弄眼的男生，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开口问道：
“你们是什么意思？林峰牛逼？牛逼在哪？又屌在哪？”
她刻意重复了那两个粗俗的字眼，眼神里没有丝毫笑意。
完全没意识到沈秋月已经动怒的齐磊，此刻还沉浸在“枫哥威武”的氛围里，以为老师只是在好奇。
竟然嬉皮笑脸地接话，开着自以为幽默的玩笑：
“嘿嘿，秋月姐，这还不简单？牛逼在锅里”
然后随手指那盘‘霸王别姬’继续说道：“屌在林枫自己裤裆里呗！”
这话一出，桌上几个男生发出一阵压低了的哄笑。
但女生们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尴尬和不自然。
“齐磊！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沈秋月猛地一拍桌子，声音不大，却瞬间镇住了全场。
“刚上大学，除了女朋友，就把人搞怀孕了，这是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吗？！”
她脸色铁青，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地射向齐磊，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厉：
“你让人家婉仪家里人知道了怎么想？怎么交代？！这是一种极其不负责任的表现，你懂吗？！”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所有起哄的男生头上，连林枫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婉仪肚子里，可能正怀着一个小生命！那是未来的一个孩子，不是你们拿来开玩笑的谈资！”
沈秋月又转向齐磊，语气更加沉重：
“你用这种轻佻、甚至是下流的语气议论，你觉得合适吗？你对生命还有没有一点基本的尊重？！”
齐磊被训得面红耳赤，脑袋几乎要埋进桌子底下，嗫嚅着不敢再吭一声。
整个大排档这一角，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刚才的嬉闹气氛荡然无存，只剩下沈秋月严厉的质问在回荡。
听到沈秋月这番话，叶婉仪的头垂得更低了。
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心里乱成一团麻，支支吾吾地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我……我……”
就在这时，林枫猛地站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握住叶婉仪冰凉的手，目光迎上沈秋月严厉的视线，虽然脸上还带着少年的稚嫩和窘迫，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沈老师！您说得对！刚才齐磊他们开玩笑不对，我也有责任！但是……”
他顿了顿，用力攥紧了婉仪的手，仿佛要从她那里汲取力量。
“如果婉仪真的怀孕了，我林枫，肯定会负起这个责任！绝不会逃避！”
“负责？你怎么负责？让她把孩子生下来？”
沈秋月看着眼前这个刚刚成年、眼神却异常执拗的学生。
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更带着深深的忧虑。
“林枫，你清醒一点！你和婉仪都才十八岁，根本都没到法定的结婚年龄！孩子生下来了，户口落在哪里？怎么上？将来读书怎么办？”
她一连串现实的问题如同重锤，敲打在林枫和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还有婉仪，她现在正在创业，公司刚刚步入正轨，接下来还有重要的购物节。”
沈秋月的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叶婉仪，语气缓和了些，但依旧沉重。
“你让她这个时候怀孕、生孩子，她的学业怎么办？她辛辛苦苦打拼的事业怎么办？林枫，你口口声声说负责，你告诉我，你这是在对她的人生负责吗？你这分明是在拖累她！”
这一连串尖锐、现实到近乎残酷的疑问，让刚才还热血上涌、喊着要负责的林枫哑口无言。
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颓然地坐回椅子上，脸色惨白。
他之前只想到了要对婉仪和孩子负责，却完全没深思过这背后一系列无法回避的现实难题。
叶婉仪感受到林枫的沮丧和无力，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抬起头。
虽然眼中还带着泪光，却努力挤出一个安抚的笑容，轻声说道：
“没关系的，林枫。”
她看向沈秋月，语气出乎意料地平静和坚定：
“沈老师，谢谢您为我们考虑这么多。但如果……如果真的怀了孕，我决定把他生下来。”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
“公司的事情，如果真的忙不过来，可以暂时交给……交给我妈妈来照看一段时间。”
她的话语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心。
“学业的话，我大不了就申请休学一年。等把孩子生下来，安顿好了，我再回来继续上学也可以。”
为了这个意外到来的小生命，她似乎已经做好了牺牲部分事业和学业的准备。
但这番话，并没有让气氛轻松起来，反而更增添了几分沉重。
这顿饭，到了这里，说实话已经没几个人能吃得下去了。
就连活脱脱一个吃货的赵大伟，此刻也食欲全无。
他看了看身边的李雨桐，忍不住将心比心：
如果……如果是雨桐怀孕了，自己这个普通家庭出身的学生，拿什么来负责？
拿什么来面对？
连林枫和叶婉仪这样看起来家境优渥、资源不缺的人，都面临着如此严峻的现实问题。
何况是自己？
一种对未来的茫然和责任感，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个年轻人的心头。
既然食不知味，这顿饭也就草草结束了。
结账后，林枫小心翼翼地扶着叶婉仪，两人沉默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到别墅，关上门，林枫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就要给母亲苏静雯打电话。
这件事太大了，他觉得自己必须立刻告诉家里。
“等等！”
叶婉仪却伸手拦住了他，摇了摇头。
“婉仪，我只是想让妈知道这件事，她经验多，也好……”林枫解释道。
叶婉仪打断他，语气冷静得出奇：
“现在先别告诉妈。等这个购物节结束了吧。”
她看着林枫，眼神里带着恳求着：
“如果妈现在知道了，她肯定会立刻飞过来，到时候购物节怎么办？公司怎么办？”
林枫犹豫了：“可是……产检……”
叶婉仪叹了口气：
“还不一定是不是呢。沈老师毕竟不是医生，只是根据症状推测。万一……万一是我们搞错了，闹了个大乌龙，惊动了爸妈，可怎么收场？”
她握住林枫的手，说道：
“等过完这个节，确定了再说，好吗？就几天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