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婉仪握着那份沉甸甸的报告，指节捏得发白。
她看向林枫，眼神里有挣扎，有不甘。
但最终化为一声妥协的叹息。
林枫握紧她的手，用力握了握，像是在传递某种力量。
然后他对她点了点头，那眼神明确得不容置疑。
“好。”叶婉仪深吸一口气，转向苏静雯，说道：
“妈，我接受您的提议。”
苏静雯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聪明。具体细节，我让许秘书明天跟你对接。”
就在这一刻，林枫忽然开口：“妈，不行，我不同意。”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静雯愣住了。
她转过头，看着儿子，眼神里有惊讶，也有探寻：
“怎么了风儿？你不同意什么？”
林枫站起来，走到客厅中央。
窗外的天光落在他脸上，那张平时温和的脸此刻显得格外认真：
“当初您用高价收购了叶氏的企业，然后我用自己的钱，帮婉仪创办了这家公司。这家公司，从法律上说属于我们两个。她同意了并入苏氏，但我还没有同意。”
苏静雯眯起眼睛：“所以？”
“所以我想赌一把。”林枫说得斩钉截铁。
“这公司注入了婉仪所有的心血，不能就这样简单并入苏氏旗下。我还想试试。”
苏静雯看着儿子，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从小被她保护得很好的孩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决断力？
她笑了，但那笑里没有温度：“哦？你想赌什么？”
“公司其实有我一半。”林枫说道。
“婉仪回学校好好上学，后面的事，交给我。”
苏静雯挑了挑眉：“你想做什么？”
叶婉仪也站起来，拉住林枫的胳膊：
“林枫，你没创过业，你不懂……”
“我自有打算。”林枫拍拍她的手，目光却看着母亲。
“只要您能配合就行。”
苏静雯沉默了几秒，忽然笑出声来，这次是真心的笑：
“没想到你小子还有这样的野心。”
她走到儿子面前，细细打量着他，像在看一件刚成形的作品：
“本来你大学毕业也要进苏氏，现在用这个公司练练手，也好。不过你想做什么，必须提前跟我说。”
“您同意了？”林枫问。
“先说说你的计划。”苏静雯坐回沙发，端起已经凉透的茶。
“直播带货，婉仪正在做，而且做得一塌糊涂。你想怎么改？”
林枫在母亲对面坐下，身体微微前倾：
“妈，您还记得咱俩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地方吗？”
苏静雯愣了愣，那个画面瞬间涌上来。
破败的出租屋，发霉的墙壁，堆满泡面盒的桌子。
还有那个穿着洗得发白t恤的少年。
“记得。”她声音轻了些。
“那您还记得，我当时穿的是什么牌子的衣服吗？”林枫又问。
苏静雯答不上来。
她只记得那衣服很旧，领口都有些松了，但洗得很干净。
“是地摊货，三十块钱两件。我穿了三年。”林枫说完笑了笑。
客厅里安静下来。
叶婉仪看着林枫，忽然想起刚认识他那会儿。
他总穿最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用最老款的手机，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
那时候她以为他家境普通，后来才知道……
“我想做平价直播。”林枫说道。
“不卖玉石，不卖高端化妆品，就卖普通人真正需要的东西：衣服，鞋子，日用品。”
苏静雯皱起眉：“这些东西利润薄得可怜。”
“但需求量大。”林枫眼睛很亮。
“妈，您知道现在直播带货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是套路。饥饿营销，限时抢购，营造稀缺感。都是为了让消费者冲动下单。”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真正需要买东西的人，其实很清醒。他们想要的是性价比，是实用，是买了不后悔。”
叶婉仪忍不住开口：“可我们现在做的就是高端线……”
“所以做砸了。”林枫说得直接，但语气温和。
“婉仪，我不是说你做得不好。我是说，方向错了。”
他看向苏静雯：“您从来不需要在直播间抢化妆品，因为您要什么，直接去仓库调就行。”
“但普通人不是。她们要看价格，要比价，要犹豫很久才下单。”
“而这个过程，被现在的直播套路无限缩短了。缩短的结果，就是后悔，退货，差评。”
苏静雯慢慢放下茶杯。
她看着儿子，眼神里有了新的东西：“继续说。”
“我想做不一样的东西。”林枫说道。
“不搞限时抢购，不搞‘最后一百件’，就老老实实介绍产品。”
“价格就标在那里，库存充足，随时能买。”
“薄利多销？”苏静雯问。
“不只是薄利。”林枫摇头。
“是改变消费观念。让消费者知道，不一定非要买名牌，平替产品一样好用。就像我当年穿三十块钱的t恤，也没觉得比现在几千块的衣服差多少。”
叶婉仪忽然开口：“可是……这样的直播，会有人看吗？没有套路，没有刺激……”
“会。”林枫说得很肯定。
“因为真实。现在的消费者越来越聪明了，他们厌倦了套路，只是没有选择。我们给他们一个选择。”
苏静雯沉默了很久。
窗外的天色完全暗下来了，别墅区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落地窗上投下暖黄的光影。
“你需要什么？”苏静雯最终问。
“三样东西。”林枫竖起手指。
“第一，供应链。苏氏旗下有服装厂，有日化生产线，我要最基础的货源，成本价。”
“第二呢？”
“一个月的试错期。”林枫说。
“这期间公司所有损失，我自己承担。如果成了，后续我们再谈合作方式。如果不成，我认输，公司并入苏氏。”
苏静雯笑了：“有魄力。第三？”
林枫看向叶婉仪：
“婉仪要留在公司，但不是作为负责人，而是作为顾问。她需要休息，但也不能完全离开。公司是她一手创立的，没有人比她更了解。”
叶婉仪的眼睛红了。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重重点头。
“好。”苏静雯站起来，走到儿子面前，拍了拍他的肩。
“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林枫。”
她的语气严肃起来：
“商场不是儿戏。你输得起钱，但输不起时间和信心。一个月，我要看到清晰的转型方案和初期数据。能做到吗？”
“能。”林枫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行。”苏静雯看了眼时间。
“具体事宜，还是让许秘书对接。不过我提醒你，平价产品的利润率，可能连高端线的十分之一都不到。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有准备。”
苏静雯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儿子一眼。
那眼神复杂，有担忧，有期待，更多的是欣慰。
“你爸要是能看到你现在这样……”
她轻声说，后半句没说完，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