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划破夜空。
江知梨刚踏进主屋,铜铃就响了。她脚步一顿,转身望向院门方向。第一声是东墙传来的,紧接着西角门也响了第二声,第三声从后巷炸起,三处同时拉响,说明不是误触,是有组织的进攻。
她抬手摸了下左袖,短刃还在。
“云娘!”她开口,声音不高,却穿透风声。
人影从廊侧闪出,已经换了深色衣裳,腰间系紧布带。
“按第三阵列布防。”江知梨说,“前院弓手不动,二门刀手封死中路。柴房那条路留一个口子,放他们进来一半再合围。”
“是。”
“告诉周伯的人,若见持银针者,优先截住,不准近十步。”
云娘眼神一紧:“您确定是她?”
“针是一样的。”江知梨盯着远处黑压压的屋脊,“出手角度,落脚位置,都不是普通贼人能有的分寸。”
话音未落,北边传来打斗声。
是守在库房外的老仆动了手。两道黑影翻墙而入,一人被长棍扫中膝盖倒地,另一人挥刀格挡,刀光映出半张脸——眼角有疤,右耳缺了一角。
江知梨眯眼记下。
这人不是陈家旧仆,也不是府里见过的脸。
“去查他身上有没有刺青。”她说,“左手小臂内侧,若有蛇形纹,就是柳烟烟早年收的死士。”
云娘点头退下。
江知梨退回主屋堂前,站在屏风旁。这里视野开阔,能看清院子中央动静。她从袖中取出那枚铜牌,放在掌心。沈家旧部三十人,今晚若用上,只能一次。
外面喊杀声渐近。
三批人分头推进,一批扑向库房,一批直逼主院,还有一批绕去了后宅厨房。明显是冲着断粮、劫物、乱局而来。
但她没动。
她知道对方真正要的是什么。
是她的命。
瓦片再次碎裂。
一道身影落在屋顶,比之前更快,落地无声。那人蹲在檐角,手里握着一根细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江知梨缓缓抽出短刃。
她没喊人。
她在等。
那人果然动了。顺着屋檐滑下,踩上廊柱,轻巧跃至窗台边缘,单膝点地,手腕一抖,银针射出。
江知梨侧身避过,针扎进木柱,深入三分。
她反手掷出短刃。
寒光一闪,那人急忙后仰,刀刃擦过肩头,带出一道血线。他翻身滚开,跃入院中。
“拿下!”江知梨喝令。
埋伏在两侧的刀手冲出,四人合围。那人却不恋战,抽出腰间短匕,与三人缠斗,另一只手往地上一扬,洒出一片灰粉。
有人吸入,立刻咳嗽不止。
“闭气!”江知梨低喝,“用湿巾捂面!”
云娘早已备好,迅速分发。几人蒙住口鼻,攻势不减。
那人见脱身困难,忽然甩出第二根银针,直取江知梨咽喉。
她未动。
身后老仆举盾挡下。
“是冲我来的。”她冷笑,“那就别让他跑了。”
她亲自提剑上前。
那人已受创,动作略滞。眼看被逼至墙角,突然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血雾弥漫瞬间,他矮身钻过刀缝,撞开一人,直奔主屋而去。
目标不是她。
是内室。
江知梨瞳孔一缩。
她猛地想起什么。
快步追入。
那人已冲进卧房,一脚踢开衣柜,伸手往夹层掏去。他摸出一块布巾,正要展开,江知梨的剑尖已抵住他后心。
“放下。”她说。
那人僵住。
她挥手,刀手将其押下,夺过布巾打开——里面是一张名单,墨迹未干,写着七个名字:云娘、周伯、库房管事、前院守卫统领、两名老仆,还有一个是她贴身丫鬟。
全是她身边亲信。
“你是从谁那里拿的?”她问。
那人不开口,嘴角渗血,眼神涣散。
她探指按他颈侧,脉搏微弱。
“服毒了。”她松手,“拖出去,灌药吊着,不能让他死。”
云娘进来:“东墙那边抓到两个,都受了伤,嘴很硬,不肯说。”
“不必他们说。”江知梨将名单递过去,“查这七个人最近三天接触过谁,尤其是厨房送饭、洗衣进出的杂役。”
“西角门那边也有发现。”云娘低声,“门锁被人动过,钥匙印痕不对,像是用蜡模拓过复制。”
江知梨眼神一沉。
“说明有人在府里接应。”她说,“盯紧陈明轩那边,别让他半夜出门。”
“他已经睡了,门窗都关着。”
“别信。”江知梨摇头,“这种时候,越是安静越有问题。”
她走出屋子,抬头看天。
月亮被云遮住,风更大了。
远处仍有零星打斗,但节奏慢了下来。敌人开始撤退。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波。
真正的杀招还没来。
她回到堂前,重新坐下。铜牌扔在桌上。她没再收起。
这时,一名刀手跑进来:“夫人,后巷发现尸体,穿黑衣,脸被划烂,身份不明。他怀里有块令牌,刻着‘残’字。”
江知梨站起身。
“带我去。”
她走到后巷,尸体横在地上。刀手举灯照着。那人身材瘦小,双手布满老茧,指甲缝里有墨渍。她蹲下,翻开他衣领——脖颈后有一道浅痕,像是烙印又被削去过。
她伸手探进他袖中,摸到一张折叠纸条。
打开一看,只有四个字:**柳残奉命**。
她捏紧纸条。
柳残……是柳烟烟早年组建的死士营,专供暗杀之用。传闻她曾亲手训练十三人,每人代号一个“残”字,如残月、残火、残骨……活下来的不超过五个。
眼前这个,是残尘。
她记得这个名字。
前世陈家大火那一夜,就是残尘潜入点燃了柴房,引燃整个后院,烧死了三个丫鬟和一名老嬷嬷。
她以为那人早就死了。
没想到,今夜又出现了。
“把他抬走。”她说,“别声张,单独埋了。衣服、武器全留下,我要一件件查。”
她起身时,忽觉指尖发麻。
低头一看,方才翻纸条时,拇指蹭到了边缘,有细微割口。血珠渗出,滴在纸面上,晕开一点红。
她甩了甩手,把纸条交给云娘。
“送去周伯那儿,让他查最近三个月所有进出府的文书,特别是从城南运来的药材单据。柳残惯用毒粉,必有采购痕迹。”
“是。”
她走回主院,刚踏上台阶,听见屋顶又有动静。
这次不是一个人。
是三道身影,呈品字形落下,包围了主屋。
中间那人身材纤细,穿着浅紫纱衣,发间玉簪在夜色中泛光。她站在屋脊最高处,低头看着江知梨,嘴角微微扬起。
江知梨抬头,与她对视。
“你终于来了。”她说。
女人轻笑一声,跃下屋檐,落地如羽。
她站在院中,裙摆微动,手里握着一根银针,针尖朝下。
“江知梨。”她开口,声音娇软,“你说我会不会来?”
江知梨没答。
她只是抽出另一把短刃,握在右手。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活到现在吗?”女人又问。
江知梨盯着她的眼睛:“因为你一直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替你死。”
女人笑意不变:“可今晚,我不想躲了。”
她话音落下,身后两人同时出手。
左边那人直扑江知梨面门,手中短刃划出弧线。江知梨侧身避过,反手一刀砍向其肋下,那人扭身闪开,却被云娘从侧方撞上,绊住脚步。
右边那人趁机逼近,一刀劈向她肩头。
江知梨旋身格挡,剑刃相击,火花一闪。
她借力后退两步,稳住身形。
三人呈三角围住她。
中间的女人仍站着不动,像在欣赏一场戏。
江知梨忽然开口:“你背后那人,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亲自送死?”
女人笑了:“不是好处。是命。”
她抬起手,露出手腕内侧一道红痕,“我这条命,本来早就该没了。是他把我捡回来,给我力量,让我能站在这里。”
江知梨看着那道痕。
不像伤疤,也不像烙印,倒像是某种印记,隐隐发烫。
“所以你是他的奴。”她说。
“我是他的器。”女人纠正,“杀人用的刀,不需要心。”
她说完,终于动了。
三道人影齐齐压上。
江知梨挥剑迎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