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飞遁三千里,风雪渐弱。
极北的酷寒被甩在身后,前方天空呈现出北境常见的灰白。远处地平线上,隐约可见山脉轮廓——那是隐龙宗所在的坠龙渊外围支脉。
林野停下遁光,将大黄从背上放下。大黄伤势已稳,但内腑震荡需要静养,此刻勉强能自己站立。
“再有一日路程便到了。”林野取出水囊,饮了一口冰水,又喂大黄些丹药。
他鬓角的白发在风中飘动,格外刺眼。三十年寿元对元婴修士而言不算致命——元婴后期理论寿元可达三千载,但这是指自然寿终。实际修行路上,争斗、重伤、功法反噬都会折损本源,真正能活到理论寿限的百中无一。
林野以神识内视,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某种“生机”被削去一截。这不是丹药能补回的,需以精纯灵力慢慢温养,或许要耗费百年光阴才能恢复如初。
“忘尘真人……昆仑墟……”他低声念着这两个名字,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今日之劫,他记下了。
调息片刻后,一人一獒继续南行。
越靠近宗门,林野心中警惕越甚。暗星在永冻荒原布局深远,难保归途没有埋伏。他神识全开,覆盖方圆百里,玄磁山与碎星血刃随时准备祭出。
果然,飞过一片冰湖时,异变突生。
湖面炸开,五道黑影冲天而起,呈五角方位将林野围在中央。五人皆穿黑袍,胸前绣着暗星纹路,修为清一色元婴初期。
“暗星‘五星使’,奉命截杀。”为首者声音冰冷,“林野,交出在永冻荒原所得之物,可留全尸。”
林野目光扫过五人,忽然笑了:“四煞使生死不知,五星使又来送死。暗星元婴修士很多么?”
“狂妄!”左侧一人怒喝,率先出手。
他祭出一面黑幡,幡面鬼哭狼嚎,蚀力化作万千鬼影扑来。其余四人同时动作,刀剑钩爪齐出,封死林野所有退路。
若是全盛时期,林野根本不会将五个元婴初期放在眼里。但此刻他刚经历大战,寿元损耗,灵力不足五成,大黄又重伤未愈,局势并不乐观。
但他没有退。
玄磁山祭出,重力领域全开。
五人身形同时一滞。趁此间隙,林野动了。
他身形如鬼魅,避开正面攻击,碎星血刃划过一道诡异弧线,直刺右侧使钩者咽喉。那人急退,但重力领域拖慢了他的速度。
嗤——
刀锋入肉半寸,鲜血飙溅。
“结阵!”为首者厉喝。
五人瞬间变阵,黑幡、刀剑、钩爪气机相连,结成一座简易杀阵。蚀力化作黑色牢笼,将林野与大黄困在其中。
牢笼收缩,蚀力侵蚀。
林野眼神一冷,玄磁山猛然下坠。
“空间……褶皱!”
以玄磁山为中心,周遭空间开始层层叠叠。黑色牢笼被褶皱空间扭曲、拉扯,最终崩裂。五星使同时闷哼,阵法反噬让他们气血翻腾。
趁此机会,大黄怒吼一声,强忍伤势喷出赤金烈焰。烈焰化作火网,罩向左侧两人。
那两人连忙抵挡,阵型再乱。
林野抓住破绽,碎星血刃全力斩向为首者。
这一刀凝聚了他剩余灵力的七成,刀光如血色流星,快得超出感知。为首者脸色大变,黑幡横挡。
咔嚓——
黑幡被斩断。
刀光余势不减,划过他胸前。黑袍撕裂,护体灵光破碎,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从右肩斜至左腹。
“撤!”为首者惨叫一声,捏碎一枚黑符。
黑符炸开,化作浓郁黑雾遮蔽视线。待黑雾散去,五人已消失无踪——显然用了某种遁符。
林野没有追击。他拄刀喘息,脸色苍白。
刚才那一刀几乎耗尽灵力,此刻丹田空虚,连维持飞行都勉强。大黄也摇摇晃晃,显然强行喷吐烈焰让它伤势加重。
“走……必须尽快回宗。”林野咬牙,取出一把丹药吞下,背起大黄继续南飞。
他知道,暗星的截杀不会只有一波。五星使退走,必有更强敌人随后。
果然,半个时辰后,前方云层中传来一声轻笑。
“林宗主,别来无恙?”
云层分开,走出三人。
中间是个红袍老者,面容阴鸷,正是金虹真人。左侧是个黑袍中年人,气息阴冷如毒蛇——林野认得,是暗星“七杀使”中的“毒煞”。右侧则是个蒙面女子,虽看不清面容,但那双眼睛却让林野心头一跳——那是纯粹的、不带丝毫感情的杀戮之眼。
“金虹,你还敢来?”林野停下遁光,暗中运转功法恢复灵力。
“为何不敢?”金虹冷笑,“忘尘师叔不出手,不代表昆仑墟无人。这位是暗星七杀使中的‘毒煞’与‘影杀’,今日特来送林宗主上路。”
毒煞舔了舔嘴唇:“听说林宗主身怀星辰古牌与周天星辰印碎片?交出来,可少受些折磨。”
影杀没有说话,只是手中多了一对短刃,刃身漆黑,不反光。
林野心中一沉。
金虹元婴后期,毒煞与影杀皆是元婴中期。三人联手,且他状态极差,这一关……难过了。
但他没有露出惧色。
“要战便战,废话少说。”
玄磁山再次祭出,这一次,山体表面星火燃烧——他将残存的星火锻神诀之力全部注入。
金虹三人同时出手。
金虹剑罡如长虹贯日,毒煞喷出漫天毒雾,影杀身形消失在原地,下一刻已出现在林野身后,短刃刺向后心。
绝杀之局。
林野眼中闪过决绝。
他左手虚握,星辰古牌浮现在手。古牌光芒大盛,与怀中的周天星辰印碎片产生共鸣。一股浩瀚星力自虚空降下,注入他体内。
“以星钥为引,召周天星力——临!”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催动星辰古牌的全部威能。
星光如瀑,将方圆十里照得亮如白昼。金虹的剑罡在星力冲刷下寸寸崩碎,毒雾被净化消散,影杀的短刃刺入星力屏障,却如陷泥沼,再难寸进。
“怎么可能?!”金虹骇然。
林野没有回答。他七窍渗血,强行接引周天星力,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但此刻,别无选择。
他举起碎星血刃,刀身星火与星力交融,化作一柄燃烧的星辰之刃。
“斩!”
一刀斩落。
没有目标,而是斩向虚空。
刀光过处,空间被撕裂出一道百丈长的黑色裂缝。裂缝中传来恐怖的吸力,将金虹三人、将漫天星光、将一切能量疯狂吞噬。
“空间裂缝?!快退!”毒煞尖叫,转身就逃。
但已经晚了。
裂缝扩张,三人被强行拉扯进去。金虹怒吼,祭出数件护身法宝,却在裂缝绞杀下纷纷破碎。影杀身形急闪,却快不过空间塌陷的速度。
最终,三人身影消失于裂缝之中。
裂缝缓缓闭合。
林野半跪在地,大口咳血。这一刀,几乎要了他半条命。
但他成功了。
金虹三人被放逐到空间乱流,生死难料。即便能活下来,短时间内也回不来了。
大黄挣扎着爬过来,以头蹭他手臂。
“没事……死不了。”林野抹去血迹,取出一枚猩红丹药服下——这是苏晚雪炼制的“燃血丹”,以燃烧精血为代价强行恢复灵力,副作用极大,但此刻顾不上了。
丹药入腹,一股炽热流遍全身。他勉强站起,背起大黄,继续南飞。
这一次,再无阻拦。
一日后,隐龙宗山门在望。
护山大阵的光罩在灰白天空下流转着柔和星光,山门内殿宇错落,炊烟袅袅。一切都与离开时无异,仿佛外界的血雨腥风从未波及此处。
林野落在山门前,值守弟子先是一愣,随即惊喜高呼:“宗主回来了!”
警讯传开,墨心、苏晚雪、赤魁等人迅速赶来。
看到林野白发染血、气息萎靡的模样,众人皆是大惊。
“宗主!”
“快,扶宗主进去!”
林野摆摆手,将怀中两个玉盒交给墨心:“玄天青莲、界源花已得。我要闭关,期间宗门一切事务由你决断。”
他又看向苏晚雪:“大黄伤势颇重,拜托你了。”
说完这句话,他眼前一黑,向后倒去。
墨心连忙扶住,探查后松了口气:“灵力耗尽,神魂震荡,但无性命之忧。快送宗主去星辰殿静室!”
众人七手八脚将林野抬入宗门。
苏晚雪则小心翼翼抱起大黄,快步走向丹心堂。
山门重新闭合,护山大阵光华流转。
隐龙宗,再次进入全面戒备。
而外界,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昆仑墟折了金虹真人,暗星连损四煞使、五星使、七杀使,两方岂会善罢甘休?
但这一切,都要等林野出关再说了。
星辰殿深处,静室石门缓缓关闭。
林野盘坐于聚灵阵中,身前摆放着两个玉盒。盒中灵药散发出的精纯药力,正缓缓滋养他受损的身躯。
窗外,星光渐亮。
元婴圆满之路,就在眼前。
而在这条路上,所有拦路者,都将成为他登临绝巅的踏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