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舟穿过中州南部的界山时,天色已近黄昏。
下方是一片莽荒丛林。古木参天,藤蔓垂地,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腐殖质气味,以及若有若无的妖气。
这里已是南荒边缘。
林野立在舟首,手中那枚金鳞泛着温热的微光,指引方向直指南方深处。赤金趴在甲板上,打了个响鼻,竖瞳扫过下方的密林。
“有东西在盯着我们。”它传音道。
林野早就察觉到了。
流云舟继续向南。
三日后的傍晚,前方出现了一片连绵的赤红山脉。山脉上方笼罩着暗红色的云雾。
大日火山。
金鳞的温度骤然升高。
林野收起金鳞,控制飞舟降落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
刚落地,前方密林里传来沙沙声响。
十几道身影从树后走出。
为首的是个身高近丈的魁梧汉子,皮肤黝黑,额头有一对弯曲的黑色牛角——黑铁蛮牛一族的化形妖修,金丹后期修为。
“人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黑角汉子声音粗粝。
林野扫了他们一眼:“我来大日火山取一件东西,取完就走。”
“大日火山是妖族的圣地禁地,岂容人类踏入?”黑角汉子冷笑,“速速离去,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林野没说话。
赤金缓缓站起身,九阶中期的妖威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
黑角汉子和身后的妖修全都脸色大变。
“前……前辈……”黑角汉子声音发颤,“不知前辈驾临,多有冒犯。但大日火山确实是禁地,没有谷中长老的许可,谁也不能进入。”
“万妖谷的长老?”林野开口,“哪位长老说了算?”
“七大妖王共治,任何一位妖王的许可都行。”黑角汉子小心翼翼道,“不过如今主持禁地守卫的是‘焚天雀王’麾下的赤羽长老。”
“带路,去见赤羽长老。”林野道。
黑角汉子点头:“是,前辈请随我来。”
穿过一片赤铁木林,前方出现了一座建在悬崖边的石寨。
寨子中央的大厅里,一名红发老者盘坐在火玉蒲团上修炼。老者面容清癯,眉心有一道赤红火焰纹路。气息深沉,九阶初期巅峰。
“赤羽长老,这位前辈想入大日火山。”黑角汉子恭敬禀报。
赤羽长老睁开眼,目光落在林野身上,又看了看赤金:“人类?还有龙族血脉?”
他站起身,走到林野面前,仔细感应:“元婴圆满,还有你身上有一股让我很不舒服的气息。”
“星辰之力。”林野坦然道,“我修的是星辰道法。”
“星辰……”赤羽长老眼中火光一闪,“原来是星枢宫一脉的传人。难怪金袍龙修那老家伙会让你来。”
“长老认识金袍前辈?”
“打过几次交道。”赤羽长老摆摆手,“你想进大日火山取太阳烛照的遗蜕?”
“是。”
“知道那里有什么吗?”
“还请长老告知。”
赤羽长老坐回蒲团:“大日火山是上古时期太阳烛照陨落之地。它的遗蜕就埋在火山最深处,被一道上古禁制守护。三千年来,想打遗蜕主意的妖族和人族不少,但没一个能成功。”
“为何?”
“因为那道禁制只认两种力量。”赤羽长老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纯粹的太阳本源;第二,星辰之力。”
他看向林野:“你修星辰道法,又有星枢宫传承,倒是有资格试一试。但丑话说在前头,就算你进了禁制,能不能拿到遗蜕还两说。而且……”
“而且什么?”
“大日火山深处,除了禁制,还有别的东西。”赤羽长老神色凝重,“这些年,火山里的火灵越来越狂暴,甚至出现了‘蚀火’的迹象。雀王怀疑,是古魔的侵蚀已经蔓延到了南荒。”
蚀火。
林野眼神一凝。
“所以雀王才下令封锁大日火山。”赤羽长老道,“如今除了每隔十年一次的‘火祭’,谁也不许进入。你想进去,必须得到雀王的许可。”
“如何能见到雀王?”
赤羽长老笑了:“雀王就在火山口的‘焚天宫’。不过想见他,得按规矩来——闯过‘三火道’。”
“三火道?”
“大日火山外围的三重考验。第一重‘熔岩道’,考验肉身强度;第二重‘心火道’,考验心志;第三重‘战火道’,考验实力。”赤羽长老道,“三关皆过,才有资格面见雀王。”
他看向林野:“你敢闯吗?”
林野站起身:“带路。”
离开石寨,三人一獒朝大日火山山脚飞去。
越靠近火山,温度越高。地面开始出现龟裂纹路,裂缝中涌动着暗红色的岩浆。
来到山脚一处岩浆湖畔,赤羽长老停下。
“第一关,熔岩道。”他指着湖中央那条仅容一人通过的黑色石道,“从这里走到对岸,不能飞行,不能使用法宝护体,只能凭肉身硬抗岩浆灼烧。”
林野看了一眼那翻滚的岩浆。
“赤金留在这里。”他道。
赤金低吼一声,退到一旁。
林野踏上了黑色石道。
第一步落下,脚底传来滚烫的温度。周围的岩浆掀起数丈高的火浪,朝他拍来。
他没有任何防护,只以肉身硬扛。
火浪拍在身上,发出嗤嗤灼烧声。衣衫瞬间化为灰烬,露出底下如玉石般的肌肤。肌肤表面泛起淡淡的星辉,将大部分热量隔绝在外。
林野一步步向前走。
走到一半时,温度已经高到足以熔化寻常法宝。他体表的星辉开始暗淡,皮肤传来灼痛。
但他速度不减。
最后一丈时,一道岩浆柱从湖底冲天而起,直扑他面门。
林野不闪不避,一拳轰出。
拳劲与岩浆柱碰撞,炸开漫天火雨。他借势前冲,稳稳落在对岸。
“不错。”赤羽长老的声音从对岸传来,“第二关在心火谷,你自己过去吧,我在第三关等你。”
说完,他化作一道火光消失。
林野朝火山半山腰的一处山谷走去。
心火谷。
谷内是一片赤红色的沙地。沙地中央立着一块石碑,碑上刻着两个古篆——心火。
林野刚踏入谷中,眼前景象骤然一变。
不再是山谷,而是一片火海。
火海中有无数人影挣扎哀嚎。
心火幻境。
林野闭目,盘膝坐下。
归墟灵根运转,所有幻象、低语,在靠近他识海的瞬间,便被一股无形的吞噬之力瓦解消散。
半柱香后,幻境散去。
第三关,战火道。
这是一条通往火山口的狭窄山路。山路两侧,立着九尊赤红色的石像。
林野刚踏上山路,第一尊石像就活了。
那是一头火焰巨猿,咆哮着扑来。
林野抬手,一拳轰出。
双拳碰撞,火焰巨猿被震得倒退三步。
林野不再留手。
碎星血刃出鞘,一刀斩过。
巨猿头颅飞起,身躯崩散。
第二尊、第三尊……
九尊石像,每一尊都有元婴初期的战力。
林野一路杀上去。
当他斩碎最后一尊石像时,已站在火山口边缘。
前方是一座建在岩浆湖上的赤红宫殿——焚天宫。
宫门口,赤羽长老站在那里,身边还站着一名身穿赤金羽衣的中年男子。
男子面容俊美,双目如燃烧的金色火焰,气息浩瀚如海——焚天雀王。
“人类,你闯过了三火道。”焚天雀王开口,“有资格见本王。说吧,你想进大日火山深处,所为何事?”
林野拱手:“晚辈欲取太阳烛照遗蜕,对抗古魔。”
“对抗古魔?”焚天雀王眼中金火一闪,“就凭你?”
“凭星辰印,凭北境联盟,凭不想坐以待毙的决心。”林野直视他,“前辈镇守大日火山,应当比谁都清楚,古魔的侵蚀已经到了什么程度。”
焚天雀王沉默片刻:“本王可以让你进去。但有一个条件。”
“请讲。”
“进入火山深处后,无论你看到什么,发现什么,出来后必须如实告知本王。”焚天雀王盯着他,“若敢隐瞒,本王必杀你。”
“可以。”
“好。”焚天雀王抬手,一枚赤金羽毛飞向林野,“持此羽,可避火山外围禁制。至于深处的上古禁制,就看你的本事了。”
林野接住羽毛:“多谢雀王。”
“去吧。”焚天雀王转身回宫,“赤羽,送他进去。”
赤羽长老引着林野,朝火山口深处飞去。
越往下,温度越高,蚀火的气息也越明显。岩浆不再是纯粹的赤红色,而是掺杂着一丝丝诡异的漆黑。
来到火山底部时,林野看到了一座被赤金火焰笼罩的古老祭坛。
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团人头大小的赤金光球——太阳烛照遗蜕。
而在遗蜕下方,祭坛表面,刻着一幅星图。
星图的中央,嵌着一块巴掌大小的碎片——星辰印辅印碎片。
但让林野瞳孔骤缩的是,遗蜕表面,竟缠绕着一缕缕漆黑的蚀力丝线,正试图侵蚀那团赤金光球。
古魔的触手,已经伸到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