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辉岛的夜晚,与以往截然不同。
曾经彻夜不息的圣光赞颂与巡逻卫队的铿锵脚步声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压抑的、带着迷茫与不安的寂静。岛屿边缘,那些停泊的战舰如同搁浅的巨兽,在朦胧的月色下投下沉默的剪影,只有海浪不知疲倦地拍打着礁石,发出单调而永恒的哗哗声。
岛屿中央,原本灯火通明、如同灯塔般指引方向的宏伟教堂,此刻只有核心大厅散发着柔和的、源自本源的纯净圣光,如同母亲守护着沉睡的孩子。其他地方,则陷入了大片大片的黑暗,只有零星的火把在重要的路口和哨位摇曳,映照着守卫者脸上残留的惊悸与对新未来的彷徨。
墨尘并未居于舒适的客房,而是选择了教堂后方一座孤立的白石塔楼作为暂时的居所与修行地。塔楼顶端平台,四面通风,可以俯瞰大半个岛屿,也能将无垠的西海与璀璨的星空尽收眼底。
他盘膝坐在冰凉的塔心石板上,并未点灯。清冷的月辉如同水银般倾泻而下,为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却无法掩盖他体内那自行流转的、更加深邃的力量微光。
他闭目凝神,心神完全沉入体内。丹田之中,那初生的混沌之气不再是一团模糊的光晕,而是缓缓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微型的、仿佛蕴含宇宙生灭至理的混沌旋涡。旋涡非黑非白,呈现一种难以描述的混沌之色,其中仿佛有地水火风在演化,有日月星辰在生灭,更有丝丝缕缕的功德金光与金莲生机被其包容、转化,成为旋涡运转的一部分养料。
“混沌,并非虚无,而是万物未分、蕴含无限可能之状态……” 墨尘以心神引导着这缕混沌之气,沿着周身经络缓缓游走。所过之处,经脉壁障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拓宽、加固,变得更加坚韧通透;血肉骨骼则在混沌之气的浸润下,发生着极其细微却本质的蜕变,向着一种更贴近大道本源的形态靠拢。
他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气息,在接触到塔楼外清冷的空气时,竟能引动周围微弱的灵气产生一种奇异的“同化”现象,仿佛他的存在本身,正在成为一个微型的“混沌源点”。
这种修行,与以往催动功德金光时的煌煌正道,或是引动金莲生机时的温润滋养都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更加本质、更加贴近力量根源的体验,带着一种古老、苍茫、甚至有些冷酷的意味。
忽然,他眉心的金莲印记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悸动,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共鸣?牵引?
他顺着那丝感应,将一缕神识悄然蔓延出去,跨越空间,再次连接到了教堂大厅中那团纯净的圣光本源。
这一次的连接,比之前更加清晰、深入。他仿佛“听”到了圣光本源如同心跳般平稳而有力的脉动,“看”到了其中蕴含的、由无数细密神圣符文构成的、代表着“秩序”、“净化”、“守护”等概念的本源法则链条。这些链条原本有些地方被银袍人的法阵侵蚀,显得有些黯淡扭曲,此刻在金莲生机的持续滋养下,正在缓慢而坚定地自我修复,重新焕发出纯净的光彩。
“圣光……其本质,确实是一种高度秩序化的光明法则。与金莲蕴含的‘生机’与‘平衡’有共通,但更偏向于‘绝对’与‘排异’……” 墨尘如同一个孜孜不倦的学者,解析着这异域力量的本质。“若能理解其运行机理,或许未来,不仅能化解干戈,更能找到一种……将不同秩序体系融合互补的可能?”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微热。对抗银袍人这种级别的敌人,固步自封绝非良策。
就在他沉浸在这种跨位面的“学术交流”中时,异变骤生!
并非来自圣光本源,也非来自岛屿内部,而是来自——岛屿东侧,那片深邃的、仿佛连接着无尽虚无的远海夜空!
没有任何预兆,那片天空的颜色开始变得诡异!原本深邃的蓝黑色,如同被滴入了浓稠的墨汁,迅速渲染开一片不自然的、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漆黑区域!紧接着,那片漆黑区域的核心,空间如同被打碎的镜子般,出现了无数道扭曲的、闪烁着银光的裂痕!
“嗡——!!!”
一股庞大、冰冷、带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时空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隔着遥远的距离,轰然降临在圣辉岛上空!
塔楼之上,墨尘猛地睁开双眼,眸中金灰光芒爆射!他长身而起,衣袍在骤然变得狂暴的气流中猎猎作响!
下方岛屿,所有的火把瞬间熄灭大半,仅存的也疯狂摇曳!刚刚入睡或是在执勤的修士们被这股恐怖的威压惊醒,骇然望向东方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诡异天空,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扼住了他们的心脏!
“来了!”墨尘眼神冰冷如万载寒冰,“反应比预想的还要快!看来圣辉岛和这本源,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那片破碎的漆黑天空中央,银光裂痕急速扩大、交织,最终形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银色旋涡!旋涡中心,深邃无比,仿佛连接着某个冰冷死寂的异度空间!
紧接着,在无数道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三艘庞大得超乎想象的造物,如同从深渊中浮起的巨兽,缓缓从银色旋涡中探出了它们狰狞的身姿!
那并非传统的战舰,而是通体由某种暗银色金属铸造、线条冰冷流畅、充满了非人科技感的梭形巨舰!舰体表面覆盖着无数不断明灭的银色符文,散发出强烈的时空波动,它们的存在本身,就让周围的空间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感!巨舰没有任何风帆或传统推进器,就那么静静地悬浮在破碎的空中,如同三位来自异次元的死亡使者!
正是银袍人“时序理事会”的时空战舰!它们直接撕裂空间,跨越了无尽海域,降临于此!
“时……时序舰队!是理事会的惩戒舰队!”一名曾经接触过银袍人高级机密、如今已选择合作的红衣主教,望着那三艘巨舰,脸色惨白如纸,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
为首的那艘巨舰舰首,一道粗大的银色光柱骤然亮起,如同冰冷的眼眸,扫过整个圣辉岛!一个宏大、冰冷、不含丝毫感情的合成音,如同神灵的宣判,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脑海:
“圣辉岛节点失联,实验体编号‘秩序之光’脱离监控。判定:叛乱。”
“执行标准清理程序:抹除所有叛乱单位,回收‘秩序之光’本源。”
“反抗者,视为对‘时序常量’之挑衅,予以……彻底清除。”
话音落下,三艘时空战舰表面,那些明灭的银色符文骤然亮到了极致!恐怖的能量在其中汇聚,舰体两侧如同蜂巢般打开无数发射口,露出了内部那闪烁着毁灭光芒的、仿佛由凝固时光构成的炮管!
毁灭的阴影,如同最寒冷的冰霜,瞬间笼罩了整个圣辉岛!
风暴,终于毫无保留地降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