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用茶!”环儿沏了一碗热茶放在桌上。
“还是环儿贴心,”赵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哪像你们娘子,只惦记我得什么官。”
如烟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就知道作怪!还不赶紧看看给了个什么差遣?”
“地方换到了庆州,”赵逸随口道,“差遣方才没来得及看完。”
“庆州?”如烟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是啊,庆州有何不妥?”赵逸不解。
“哦……毕竟是边城,紧邻西夏,要打仗的。”如烟急忙掩饰。
“嘁,打仗是武人的事,我一介文官难不成还得提刀上阵?”赵逸不屑道。
他从怀里摸出那份崭新的敕牒,在众人瞩目下缓缓翻开。
岳州赵逸,宣和元年二甲十八名进士,初授-承值郎-签书庆州节度判官厅公事!
“竟是承值郎!”如烟掩着小嘴,失声惊叹。
“承值郎就承值郎呗,不也还是个从八品的芝麻官?有何好惊讶!”赵逸满不在乎。
“这可是整整提升了两个品级!”如烟看傻子似的瞧着他。
“啊?你是说这承值郎比迪功郎好得多?”赵逸这才来了兴趣。
“迪功郎从九品,月俸折银八两;承值郎从八品,至少十二两以上!”柳如烟笑道。
“噗!”赵逸差点一口茶喷在敕牒上:“老爷我在乎这三瓜两枣吗!”
望着他那呆样,柳如烟也忍不住咯咯笑出声。
赵逸一瞪眼:“如烟,你怎也学环儿捉弄本公子了?”
待两人笑罢,如烟才直起身,小心接过敕牒抖落水渍,正色道:
“承值郎虽只比迪功郎高两级,却是选人最高官阶,这一下省去了公子至少两任六年的晋升之功。”
“六年!嗯,老吴这事儿办得地道,若能直接给个京官就更妙了!”赵逸厚着脸皮道。
柳如烟扶额,对自家公子的不着调深感无奈。
“那后面这差遣呢?节度判官厅公事是干啥的?名字恁长,该不会是在衙门里端茶递水打杂的吧?”赵逸忐忑问道。
如烟被他气得胸口起伏,强压火气才道:
“一州节度判官,乃知州属官,位次知州、通判,居州衙第三!
掌本州司法刑狱,兼理赋税、监察,协理军需钱粮。边州判官更可参预军务协理,特殊时期,甚至能代行州事!”
“我的天爷!”赵逸彻底愣住,“这岂不是手握司法、监察、财政大权,还挂着军需后勤和协理军务的差事?
紧要关头还能暂代一州之主?全是实打实的权柄!老吴看着凶神恶煞,出手竟如此阔绰!”
见他呆傻,柳如烟这才笑道:“这下不担心是端茶递水的了吧?”
赵逸登时一脸自傲:“开什么玩笑!本老爷堂堂一州三把手,到了庆州,那些人还不得恭恭敬敬候着?
老爷我指东,他们不敢往西;让打狗,绝不敢撵鸡!
环儿!还不快给判官老爷换壶好茶?这杯都泡老了!”说着把茶杯重重一搁。
环儿白他一眼:“嫌不好就自己沏去!”说完头也不回进了厨房。
“呃……”赵逸尴尬挠头,“如烟,你得好好管教这丫头,对判官老爷得恭敬些!”
“噗嗤!”柳如烟笑得花枝乱颤。
赵逸一时看得呆了。
如烟察觉他眼神不对,俏脸一红,急忙掩住胸口,瞪他一眼转身回房去了。
吃罢午饭,赵逸思忖:“晚上还得请我那便宜老哥,总不能就我俩干喝……得找两个陪酒的!”
他眼珠一转,“有了!鲁达和吴启师徒还在相国寺,差人去请。
不知林冲有无闲暇,也送封信去!我先去八仙楼定雅间。”
赵逸同如烟、环儿道别,雇人送了两封信,便直奔八仙楼。
“啧啧,这八仙楼气派不凡!”赵逸进得楼内,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左顾右盼。若非身着官服,怕早被小二赶了出去。
上到二楼,量酒博士引他定了最豪奢的雅间:“官人,此间预订须预付五两,逾期不退。”
“乖乖,定个包间还要先交钱!”赵逸咋舌,“把你们招牌酒菜全上一份,需多少银子?”他摆出副暴发户架势。
“官人确定?”量酒博士面露惊讶,似是不信这低品小官如此阔绰。
“瞧不起谁?爷有的是银子!”赵逸一拍桌子。
“是是是,小人失言!”量酒博士急忙赔罪,“只是若上全席,需提前备料,官人您看……”他搓着手,意思不言而喻。
“直说多少银子,爷不差钱!”赵逸摆手。
“请您先付二十两。”量酒博士道。
“二十两?预付?”赵逸瞪眼。
“不不!官人误会,是菜钱大致如此。”对方忙解释。
“哦,这还差不多!”赵逸恍然,掏出两张二十贯银票豪爽塞过去,“拿去吧,多余赏你!”
量酒博士接过银票,笑着出门,转身却撇嘴低语:“装什么阔!四十贯就值二十两,老子一个铜板赏钱都没捞着!”
一个时辰后,鲁智深和吴启赶到了八仙楼。
“师……师叔,”吴启忐忑四望,“您请我和师傅在这儿用饭?”他看着周遭富丽堂皇,有些不敢置信。
“呃!严格说来,是请你们来帮忙陪酒的!”赵逸不好意思地解释。
“无妨,有酒便好!”鲁智深哈哈一笑,大马金刀地坐下。
赵逸打量二人身上略显破旧的衣衫,又瞥了眼窗外天色:
“时辰尚早。吴启,你速去成衣铺子,给你师傅和你各买一身像样的新衣!
今日贵客身份非同小可,不能失了体面。”
“是,师叔!”吴启应声,匆匆赶回。
“老弟,你今日请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鲁智深好奇问道。
“赵贤弟,禁军公务缠身,林冲来迟,万望恕罪!”门外传来林冲的声音。
“林大哥快请进!”赵逸忙起身相迎,“今日小弟斗胆请大哥作陪,莫要嫌弃才是。”
“贤弟说哪里话!能想到林冲,便是看得起我!”林冲爽朗一笑,在对面落座。
几人闲谈约莫一个多时辰,天色渐暗。吴启已购回新衣,二人寻了间客房换上。
“赵老弟请的客人好大架子,这时辰还未到?”鲁智深性子急,忍不住道。
“抱歉!抱歉!让贤弟久候,老哥我自罚三杯!”门外响起张栋爽朗的笑声。
赵逸急忙起身开门。只见门外立着两人:当先的正是他那便宜老哥,吏部员外郎张栋;
旁边一人面容黧黑,不怒自威,更令人心惊的是,此人竟穿着一身刺目的绯色官袍,腰间玉带彰显着显赫身份。
赵逸心头一跳,目光落在那绯袍高官身上,腰身不自觉地又弯了几分,语气带着小心:“岳山兄!这位上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