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诸位且退下吧。”
赵逸挥退众官,转向王崇文,“王县丞,劳你即刻拟一道告示,将此‘银行’预购洼地以及存银付息之事晓谕全城百姓!
三日后,县衙门前,举行银行开幕大典!”
王崇文满腹疑云,却不敢多问,只得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待众人散去,赵逸立刻召来几名精干差役。
“县尊有何吩咐?”差役肃立听命。
赵逸自怀中取出四封火漆封缄的书信,一一递过:“尔等即刻快马赴京!
分别送交吏部文左郎张栋、大理寺少卿孙孺、宣和殿侍制蔡鞗、贵州观察使高尧康四位官人府上!”
几人接过信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县尊,这几位官人地位颇高,小人身份卑微,恐……”
“无妨!”赵逸断然道,“只管报上本官名讳即可!”
打发走信差,赵逸正欲转身,却见远处走来三位年轻人。
虽作士子打扮,但面容微黄,带着风霜劳作的痕迹。
三人行至阶前,恭敬行礼:
“小人郑焦,拜见直阁!”
“小人陈东,现为太学生,拜见直阁!”
“小人张融,拜见直阁!”
赵逸目光扫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是恩师遣你们来的?”
见三人点头,赵逸脸上顿现喜色:“好!随我来。”
引三人入后衙坐定,赵逸吩咐看茶。他先看向年纪最轻、约莫十六七岁的郑焦:“郑焦,你现下何营生?功名如何?”
郑焦忙起身回话:“回直阁,小人如今在京郊替人佣耕,农闲苦读,已过州试,正预备明年省试。”
赵逸颔首,目光转向陈东:“陈东,你既是太学生,前程自有朝廷安排,何以愿屈就本官幕下?”
陈东坦然道:“学生家贫,朝中更无倚仗。
纵侥幸得中,恐也难得实缺。
闻直阁入仕三月便擢升从六品、直龙图阁,学生愿追随左右,效犬马之劳!”
“有抱负是好事。”赵逸微微一笑,“但须有真才实学相配。
你若真有本事,本官自当不吝举荐!”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体格健硕、年近三十的张融身上,此人气质迥异于书生:“张融?”
“小人雁门县人氏,曾过县试。后……投过西军。”张融声音低沉。
赵逸神色一凝:“既为军籍,为何至此?”
张融眼中掠过一丝痛楚:“北地边军粮饷拖欠经年,家中老父老母……活活饿毙。
小人为求活路,只得……逃至京师。幸蒙吴公收留,方得苟全。”
赵逸默然片刻,点头道:“你三人先在县衙西厢安顿。
暂定月钱四贯,用心做事。”
待三人退下,赵逸快步回到内宅。
“如烟,前番交予你保管的银钱,尚余多少?”
“公子要用?”如烟立刻转身,“妾身这便取来。”
不多时,一叠银票交到赵逸手中。
他略一清点,又掏出自己怀中所藏,合在一处:“约莫五千贯……不知可够支应……”
“公子,您究竟要作何大事?”如烟忍不住好奇。
赵逸嘴角扬起一抹莫测的笑意:“开银行!”随即扬声:“来人!传郑焦!”
郑焦应召而至。
“郑焦,本官命你即刻寻访城中地势最高之处,觅得两处场所。
一处需轩敞体面,充作银行门面;其余择其高敞坚固者,用作库房!速去!”赵逸语速飞快,不容置疑。
“环儿!”他又转向侍女,“你带上银票,随郑焦同去!本官再拨几名虞侯护卫!”
环儿捧着厚厚的银票,一脸懵懂:“公子,您这是要开多大的铺面呀?”
“休要多问!速去速回!”赵逸将银票塞入她手中,催促道。
接着又唤:“传陈东!”
陈东入内。
“陈东,你立刻动身!”赵逸抽出一张百两银票递过,“想办法将此消息散布至两湖、江淮、蜀中一带——
就说汴河即将大修,漕运断绝在即,粮价……恐将暴跌!”
陈东愕然抬头:“直阁,这……散播此等消息,岂非……”
赵逸面色一沉:“既入本官幕下,首要便是依令而行!疑则勿任!速去!”
“是!小人明白!”陈东心头一凛,不敢再问,躬身领命而去。
酉时刚过,郑焦与环儿风尘仆仆归来。
“公子!”环儿喘着气,“
城西望山岗上,有一处本地士绅的别业,地势最高,占地近五亩,前有临街两层阁楼,后带花园!
只是……对方要价四千贯!”
“四千贯?”赵逸眉梢微挑,“好!买了!即刻交割地契!”
“啊?这就……买了?”环儿瞪大眼睛。
“对!速办!”赵逸斩钉截铁,“交割后,花园空地立刻搭盖大型雨棚!
要坚固,要足够大!”
话音未落,衙役匆匆来报:“禀县尊!衙门外来了一队禁军,为首者自称齐大柱,说是您的旧部!”
“哦?快请至前厅!本官稍后便到!”
赵逸吩咐完,又转向环儿和如烟,仔细交代银行门面装修、库房加固等一应细节。
一直旁听的如烟轻声道:“公子,整日困守后衙,衣来伸手,实在无趣。
妾身……可否随环儿她们同去,略尽绵力?”
赵逸失笑:“跟着本公子享清福还不满意?想去便去吧!
正好,阁楼门面如何布置,你帮着拿主意。
记住,要气派!要显得……富贵逼人!”他一时找不到更贴切的词。
如烟虽不明“富贵逼人”具体所指,但“气派”二字却了然于心,郑重应下:“妾身省得。”
几人领命而去。赵逸这才整了整衣冠,大步流星走向前厅。
厅内,齐大柱领着十几名风尘仆仆的军汉肃立。见赵逸进来,齐大柱抱拳行礼:“卑职齐大柱,见过机宜!”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礼!”赵逸上前扶起他,“你们这是要折返兰州了?”
“正是!卑职得赶回去复命。童大帅的大队,怕已押着西夏俘虏启程返京献俘了!”齐大柱答道。
“献俘?还要告庙祭祖?”赵逸微露讶色,“官家这排场不小啊!”
“指挥使是这么说的。”齐大柱点头。
“统安城之战后,那些伤残的弟兄们现在如何?”
齐大柱闻言脸上浮起黯然,“还能如何?发些微薄抚恤,便……便遣散了。
手脚不全,又无傍身之技,往后……唉!”一声长叹,道尽无奈。
赵逸默然片刻,沉声道:“这样,你回程路上,替我传个话:但凡还能走动的兄弟,让他们都来中牟找我!
本官眼下正缺人手,绝不会亏待了同生共死的袍泽!”
齐大柱浑身一震,猛地单膝跪地,声音哽咽:“小人……代众家兄弟,叩谢机宜大恩!”身后军汉也齐齐动容。
赵逸将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肩甲:“说什么恩!一同淌过血,便是兄弟!
朝廷若不管,我赵逸管!速去!让他们尽快赶来,我有大用!”
送走齐大柱一行,赵逸独立庭中,望着渐渐西沉的落日,深吸一口气。
万事俱备,只待东风。
三日后,这场关乎无数人命运的“银行”大戏,便将开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