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有裂渊拦路,深不见底,法则混乱,神识探入如泥牛入海,唯有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隐隐传来。后有墨渊那阴冷强大的气息,虽因星移遁暂时失去了目标,但菊玄泽毫不怀疑,用不了多久,那位刑律长老就能重新锁定他的方位,追杀而至。
进退维谷,绝境再临!
菊玄泽立于裂渊边缘,劲风吹拂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下方是无尽的黑暗,仿佛连通着九幽。他脸色苍白,经脉中依旧残留着施展星移遁后的刺痛与空虚感,紧握在手的星核碎片传来温润的能量,稍稍抚平着伤势,却也提醒着他方才冒险的代价。
“不能回头,回头必死无疑。”他目光锐利,扫视着眼前这道巨大的天堑。裂渊两侧岩壁陡峭,布满了被混乱能量侵蚀的痕迹,一些地方还闪烁着不稳定的空间涟漪。强行飞渡,几乎等同于自杀。
他的神识不敢深入渊壑,只能沿着边缘仔细探查。忽然,识海中的星轨罗盘再次传来异动!这一次,并非警示,也非指引方向,而是一种……微弱的共鸣与吸引?那吸引力的源头,并非来自对岸,而是来自这深不见底的裂渊之下!
“下面有东西?”菊玄泽心中一凛。能让星轨罗盘产生共鸣的,绝非寻常之物。难道这裂渊之下,也存在着与上古星辰封印相关的事物?
风险与机遇并存。留在上面,迟早被墨渊找到,十死无生。冒险下去,或许九死一生,但那一线生机,或许就藏在渊底!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做出决断。
他再次催动星轨罗盘,同时将一枚较小的星核碎片贴在眉心,精纯的星辰之力涌入,滋养着受损的神识与经脉,并强化着与罗盘的连接。他需要罗盘更清晰的指引,来在这片法则混乱之地,找到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
罗盘中央微光闪烁,传递来的感应依旧模糊,却坚定地指向裂渊下方某个特定的深度和方位。
“就是那里!”
菊玄泽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周身星辉再次亮起,但这一次并非用于遁术,而是形成一层凝实的护体光罩,将他牢牢守护在内。他纵身一跃,并非自由落体,而是沿着罗盘感应的方位,控制着身形,如同一片羽毛,缓缓向着那无尽的黑暗沉去。
一入裂渊,光线瞬间被吞噬,四周是绝对的黑暗与死寂,唯有护体星辉散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周身尺许范围。强大的撕扯力从四面八方传来,那是混乱的法则与能量流在相互碰撞、湮灭。耳边是无声的咆哮,是空间本身在哀鸣。
下沉,不断地下沉。
压力越来越大,护体星辉剧烈波动,仿佛随时都会破碎。菊玄泽全力维持,精神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松懈。他依靠着星轨罗盘的微弱指引,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调整着方向,避开那些能量特别狂暴、空间结构明显扭曲的区域。
这过程极其煎熬,仿佛永无止境。不知下沉了多久,或许千丈,或许万丈,下方的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微光。
那并非自然的光源,而是一种幽蓝色的、如同鬼火般漂浮的光点。随着他的继续下沉,光点越来越多,逐渐连成一片,将下方的景象朦胧照亮。
菊玄泽瞳孔骤缩。
只见裂渊的底部,并非想象中的岩石或熔岩,而是一片……无比巨大的、残破的废墟!
无数断裂的、非金非玉的巨柱横亘在地,坍塌的宫墙连绵成片,依稀能看出曾经恢弘的格局。这些建筑的材质,与他之前在湖湾古殿所见到的暗银色材质极为相似,只是规模更加宏大,损毁也更为彻底,仿佛经历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
而那片幽蓝色的光点,正是从这些废墟的某些特定结构,或是散落在各处的、奇异的晶体碎片中散发出来的。这些光芒并不温暖,反而带着一种冰冷的死寂感,照亮这片被遗忘的毁灭之地。
最令人震撼的是,在这片广阔废墟的中央,赫然匍匐着一具难以形容其巨大的……骸骨!
那骸骨通体呈现出一种黯淡的银灰色,仿佛由某种金属与骨骼的奇异混合物构成,其形态绝非菊玄泽所知的任何生灵!它庞大如山岳,即便大部分骨骼都已断裂、散落,残留的主干依旧散发着令人灵魂颤栗的威压。骸骨之上,布满了各种玄奥而古老的天然纹路,那些幽蓝色的光点,有许多正是从这些纹路中渗透出来的。
“这是……星骸?!”菊玄泽心中掀起惊涛骇浪。他曾在上古典籍的残篇中看到过只言片语的记载,传闻某些强大的星空巨兽,或者域外神灵陨落之后,其骸骨历经万古不腐,会逐渐星辰化,被称为“星骸”!其本身就是无价的炼器至宝,更可能蕴含着其生前的部分法则碎片!
而星轨罗盘传来的共鸣与吸引,正清晰地指向那具庞大星骸的头部方向!
他压下心中的震撼,缓缓降落在废墟之中。脚下是冰冷的、覆盖着厚厚尘埃的碎砖乱瓦,空气中弥漫着古老、破败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威压气息。这里的空间相对稳定,裂渊上方那混乱的撕扯力到了底部反而减弱了许多,似乎被这片废墟和星骸自身的力量场域所抚平。
他小心翼翼地朝着星骸头骨的方向走去。越是靠近,那股威压越是强大,若非星轨罗盘散发出的同源气息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他恐怕连靠近都做不到。
穿过一片由断裂肋骨形成的、如同巨型迷宫般的区域,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星骸那如同山丘般的头骨之下,竟然保存着一座相对完好的宫殿!这座宫殿的风格与外面的废墟一致,但规模较小,通体由那种暗银色材质构筑,殿门紧闭,门上铭刻着与星轨罗盘上某些符文极其相似的图案。宫殿周围,散落着更多散发着幽蓝光点的晶体,将这里映照得如同鬼域。
而星轨罗盘传来的强烈渴望,正是源自这座紧闭的宫殿之内!
“这里……难道是这具星骸生前,或者说,是与这星骸相关的某位存在,留下的传承之地或居所?”菊玄泽心中猜测。他走到殿门前,尝试推动,殿门纹丝不动。他又尝试将星辰之力注入门上的符文。
嗡——
符文依次亮起,散发出远比湖湾古殿大门更强烈的光芒。殿门内部传来一阵机括转动的沉重声响,但大门依旧没有开启,只是门上的符文组合发生了变化,最终凝聚成一个清晰的、拳头大小的凹陷图案。
那图案的形状……与菊玄泽识海中的星轨罗盘,一模一样!
“果然需要钥匙!”菊玄泽心中明悟。他不再犹豫,心念沟通识海,星轨罗盘虚影在他掌心浮现,然后缓缓按向那个凹陷。
严丝合缝!
就在罗盘虚影与凹陷完美契合的刹那,整座宫殿猛地一震!门上的所有符文瞬间亮到了极致,散发出如同太阳般耀眼却不刺目的纯白星辉!
轰隆隆——
沉重的殿门,伴随着仿佛来自远古的轰鸣,缓缓向内打开!一股远比外界精纯、古老、浩瀚的星辰气息,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巨龙苏醒,从门内喷薄而出!
菊玄泽被这股气息冲击得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震撼与期待。他定睛向殿内望去,只见里面并非漆黑一片,而是弥漫着柔和而梦幻的星辉之光。隐约可见殿内矗立着几根巨大的星辰柱,地面上铭刻着覆盖整个大殿的复杂阵图,阵图的中心,似乎悬浮着什么东西。
他深吸一口气,迈步踏入这座尘封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星骸遗宫。
就在他踏入宫殿的瞬间,身后那沉重的殿门,再次缓缓闭合,将内外彻底隔绝。与此同时,裂渊的上方,一道墨绿色的遁光如同流星般划过,停滞在菊玄泽之前跳下的位置附近。
墨渊悬浮于空,脸色阴沉如水,强大的神识如同梳子般仔细地扫过裂渊边缘的每一寸空间。
“气息到此消失……难道跳下去了?”他盯着下方那深不见底、法则混乱的黑暗深渊,眉头紧锁。即便以他金丹后期的修为,神识探入其中也感到极大的阻碍和危险,不敢深入太多。
“哼,自寻死路!”他冷哼一声,并不认为菊玄泽跳下裂渊还能生还。但那星核碎片和疑似存在的异宝,也让他心有不甘。
他沉吟片刻,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裂渊边缘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所在,布下几个隐匿和警戒的阵法。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本座便在此守上几日!若你真能侥幸不死从下面爬上来……哼!”他眼中寒光闪烁,如同最耐心的毒蛇,盘踞在了裂渊之畔。
而此刻,遗宫之内,菊玄泽正面临着新的景象。
宫殿内部的空间远比外面看起来要广阔,显然是运用了高明的空间拓展技术。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不断流转、演化着周天星斗运行轨迹的璀璨星空投影,洒下无尽的星辉。地面是光滑如镜的黑色材质,上面铭刻的阵图复杂程度,远超他之前见过的任何阵法,无数星辰符文在其中生灭流转,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至理。
大殿中央,并非他想象中的王座或棺椁,而是一个悬浮着的、直径约三丈的圆形平台。平台由纯净的能量构成,呈现出半透明的银色,平台上方,漂浮着三样东西:
左侧,是一团不断变换着形态、内部仿佛有星云旋涡在旋转的银色液体——“星辰元髓”,传说中只有某些星辰核心或星空巨兽体内才能孕育出的本源之物,一滴便足以让普通法宝产生质变,更是修炼星辰系至高功法的无上圣品!
右侧,是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内部封印着一缕跳跃不定、宛如活物般的紫色火焰的晶体——“虚空星焰”,一种诞生于空间裂隙与星辰之力交汇处的奇异火焰,兼具星辰的浩瀚与空间的诡秘,可用于炼器、对敌,甚至参悟空间法则!
而最中间,则是一枚古朴无华、颜色暗沉,仿佛由最普通的石头雕刻而成的令牌。令牌之上,只有一个古老的、用星辰文书就的文字——
“监”!
当菊玄泽的目光落在那枚“监”字令牌上时,识海中的星轨罗盘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激动与渴望!仿佛游子见到了至亲,仿佛部件找到了主体!
一股宏大而残缺的信息流,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直接涌入菊玄泽的脑海:
“星轨监测者,归位……”
“坐标……记录……异常……示警……”
“体系破损……节点失落……‘锁’力衰退……‘暗’在滋生……”
“继承者……持吾‘副印’……寻回‘主印’……重启……监测……”
信息破碎而急促,带着一种末路的急迫与苍凉。与此同时,那枚悬浮的“监”字令牌化作一道流光,没入菊玄泽的眉心,直接出现在他的识海,静静地悬浮在星轨罗盘——“副印”的下方,两者之间产生了紧密的联系,罗盘的光芒似乎都凝实、壮大了一分。
更多的信息碎片涌来,关于这座遗宫,关于这具星骸,关于那上古星辰封印监测体系的零星真相,如同拼图般,在菊玄泽的心中缓缓拼接……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