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全速飞行了五个时辰,终于抵达星雾区边缘。
从空中俯瞰,这片区域确实诡异——方圆十里的戈壁滩,被一层朦胧的银蓝色雾气笼罩。雾气并不浓重,能隐约看见下方的岩石地貌,但那些雾气中流转的点点星光,却让整个区域显得如梦似幻。最奇特的是,雾气边缘如同被无形的屏障切割,整齐得惊人,与外界晴朗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
赵长老控制飞舟在雾区外三里处降落。
“所有人下舟。”她沉声道,“步行进入,保持阵型。”
众人下了飞舟,迅速结成防御阵型。赵长老在前,十名戒律堂弟子分列左右两翼,柳凝被安排在队伍中央靠后的位置——显然,这是对她的特殊照顾。
“柳凝,你的星宿罗盘可有反应?”赵长老回头问道。
柳凝取出星宿定方位,发现罗盘上的二十八星宿图案正微微发光,指针则剧烈震颤着,指向雾区深处。
“长老,罗盘显示雾区深处有强烈的星辰之力汇聚。”柳凝如实汇报。
赵长老点点头:“跟紧我,注意警戒。”
队伍缓缓向雾区推进。
踏入雾区的刹那,柳凝立刻感觉到环境的变化。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星辰之力,比她在落星山脉感应到的还要精纯数倍。但这些星力极其紊乱,如同无数条奔腾的溪流在空气中胡乱冲撞,毫无规律可言。
更诡异的是,进入雾区后,方向感开始变得模糊。明明肉眼能看到前方的景物,但神识探出,却如同陷入泥沼,无法延伸超过三丈。回头望去,来路已被雾气吞没,分不清东南西北。
“果然如之前弟子所述。”赵长老神色凝重,“所有人,以我为圆心,保持三丈间距,不得脱离视线范围。”
队伍继续深入。
随着深入,雾中的星光越来越密集。那些光点并非固定不动,而是如同有生命般在雾气中缓缓流转、明灭。柳凝注意到,这些星光流转的轨迹,似乎隐含着某种规律——虽然混乱,但若仔细观察,会发现它们正以某种复杂的方式,围绕着雾区中心某处旋转。
她尝试运转天玑引星诀。天玑星力主“机变”,最擅长在混乱中捕捉规律。果然,当她将一丝天玑星力注入双眼,眼前的景象立刻清晰了许多——那些看似杂乱的星光轨迹,开始显现出隐约的脉络。
“那是……星图?”柳凝心中一震。
她辨认出,这些星光正在雾气中勾勒出一幅残缺的星图!虽然只是片段,但其中北斗七星的轮廓已隐约可见,尤其是摇光星的位置,星光格外密集。
“长老。”柳凝忽然开口,“弟子发现,这些星光似乎在指引方向。”
赵长老停下脚步:“说。”
“弟子修炼的星辰之法,能隐约看出星光流转的规律。它们正围绕着雾区中心某处旋转,而且北斗七星的轮廓隐约可见。”柳凝指向一个方向,“若弟子所料不差,雾区的核心就在那个方向,距离我们约两里。”
赵长老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但以她的目力,只能看到茫茫雾气。
“你确定?”
“弟子有七成把握。”柳凝道,“而且,星宿罗盘的指针也指向那个方向。”
赵长老沉吟片刻。她的神识在雾中受限,目力也无法及远,若柳凝的判断正确,确实能为队伍节省大量探索时间。
“好,你带路。”赵长老做出了决断,“所有人,跟着柳凝。”
柳凝深吸一口气,走到队伍前方。她一边运转天玑引星诀观察星光轨迹,一边参考星宿罗盘的指向,带领队伍在雾中穿行。
起初,路线曲折迂回,有时甚至要绕一个大圈。但渐渐地,所有人都发现——周围的星光越来越密集,星辰之力也越来越浓郁。这说明,他们确实在接近核心区域。
半个时辰后,前方雾气突然变淡。
队伍穿过最后一道雾墙,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片直径约百丈的圆形空地,地面平整如镜,铺着不知名的银灰色石板。石板表面刻满了复杂的星辰纹路,那些纹路正散发着柔和的银光,与空中流转的星光交相辉映。
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座三丈高的石碑。
石碑通体呈暗银色,材质非金非玉,表面布满岁月侵蚀的痕迹。碑身正面,刻着两个古朴的大字——“摇光”。大字下方,是一幅微缩的北斗七星图,其中摇光星的位置,镶嵌着一枚拳头大小的深紫色晶石,正散发着幽幽光芒。
“这就是……摇光观测点?”一名戒律堂弟子喃喃道。
柳凝心跳加速。眼前这座石碑,与她之前在星印玉牌感应中看到的画面,何其相似!只是画面中的石碑更加巍峨、更加残破,而眼前这座则相对完整。
“小心警戒。”赵长老神色凝重,“此地阵法仍在运转,不可大意。”
她仔细观察石碑和周围的石板纹路,眉头越皱越紧:“这阵法……老夫从未见过。看似星辰阵法,却融合了空间与时间的奥妙,精妙绝伦。”
柳凝也看出来了。石板上的纹路并非单纯的装饰,而是一座庞大的复合阵法。以她如今对星辰阵法的理解,只能看懂其中三成——这部分确实是引动摇光星力、汇聚星辰之力的阵法。但另外七成,涉及空间折叠、时间流速、维度稳固等高深领域,远超她的认知。
“长老,弟子可否近前查看?”柳凝请示道。
赵长老思忖片刻,点头道:“可以,但需小心。老夫与你同去。”
两人缓步走向石碑。随着靠近,柳凝手腕上的星印玉牌开始微微发热,背面的星图中,代表摇光观测点的光点正变得越来越亮。
当她们走到石碑前三丈时,异变突生——
石碑上的深紫色晶石骤然光芒大盛,一道紫色光柱冲天而起,直入云霄!与此同时,石板上的所有纹路同时亮起,银光与紫光交织,在空地上方形成一幅巨大的立体星图!
星图中,北斗七星格外醒目,七星光点之间有银线连接,构成完整的勺状。而在摇光星的位置,一道紫色光路延伸而出,指向远方无尽的虚空。
更惊人的是,随着星图显现,石碑基座处,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尺许见方的暗格。暗格中,静静地躺着一件物品——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深紫、形如摇光星的令牌。令牌表面刻满了细密的星辰符文,中心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的紫色晶石,正与石碑上的大晶石遥相呼应。
“星钥!”柳凝脱口而出。
“这就是星钥?”赵长老眼中精光一闪,“你认识此物?”
柳凝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但事已至此,索性不再隐瞒:“长老,弟子从古籍中得知,上古星辰观测点各有‘星钥’镇守。集齐七枚星钥,可开启‘星穹之眼’,洞察天地星变。这枚紫色令牌,应该就是摇光观测点的星钥。”
赵长老深深看了柳凝一眼:“你所说的古籍,可是菊长老所留?”
柳凝沉默片刻,点头:“是。”
赵长老没有再追问,而是将目光投向那枚星钥:“此物既是上古遗宝,又在此地显现,恐有深意。柳凝,你既修炼星辰之道,又知晓星钥来历,不妨试试能否取之。”
柳凝其实心中已有此意。她能感觉到,星印玉牌正与那枚星钥产生强烈共鸣,仿佛在呼唤她。
她走上前,伸手探向暗格。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星钥时,星钥忽然紫光大盛,一道信息流顺着光芒涌入她的脑海——
“摇光星钥,镇守归墟之径。持此钥者,需心志坚定,不为黑暗所惑;需星缘深厚,能引摇光星力;需怀守护之志,愿为苍生镇古道。若具此三德,可掌此钥,暂开古道之门。然,归墟凶险,非金丹不可入;古道漫长,非大毅力不可行。后世有缘者,量力而为。”
信息之后,是一段开启“归墟之径”的法诀——需以摇光星力催动星钥,配合特定时辰的星象,方能打开古道入口。而那个特定时辰,赫然就是三年后的七星连珠之夜!
柳凝接收完信息,手掌已握住了星钥。
星钥入手温润,其中蕴含的磅礴星力让她心神一振。她能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摇光星力正与星钥产生共鸣,仿佛多年未见的故友重逢。
“如何?”赵长老问道。
柳凝将星钥的信息简要说了一遍,但隐去了“归墟凶险,非金丹不可入”的部分——她怕说出来,赵长老会阻止她后续的行动。
赵长老听罢,沉思良久。
“如此说来,这摇光观测点,镇守的是一条通往‘归墟’的古道。而星钥是开启古道的关键,需在特定星象下使用。”她总结道,“此事关系重大,需禀报宗主定夺。”
她看向柳凝手中的星钥:“此物既是上古遗宝,又选择了你,便由你暂时保管。但切记,不可擅用,更不可擅闯古道——上古先贤既然设下‘非金丹不可入’的限制,必有其道理。”
柳凝心中一惊——赵长老竟然猜到了信息中有修为限制!
“弟子明白。”她恭敬应道。
就在这时,石碑上的紫色光柱开始缓缓收敛,空地上方的立体星图也逐渐淡去。但石板上的纹路依旧亮着,维持着这片空地的特殊力场。
“看来,星雾区的形成,与此地阵法复苏有关。”赵长老判断道,“星光汇聚,星力外泄,形成迷雾,又因阵法运转而范围固定。”
她环视四周:“此地不宜久留。既然已取得星钥,查明情况,我们即刻返回,向宗主汇报。”
“是!”众人应道。
柳凝将星钥小心收起,最后看了一眼石碑上的“摇光”二字,以及那幅指向虚空的星图。
“归墟之径……菊长老,你就在那条路的尽头吗?”她心中默念。
队伍按原路返回。有星宿罗盘指引,加上已经走过的路,回程顺利了许多。
离开雾区时,柳凝回头望去,发现那片银蓝色的雾气似乎比之前淡了一些。或许,随着星钥被取出,此地的阵法正在逐渐恢复平静。
回程的飞舟上,柳凝独自坐在角落,手中摩挲着摇光星钥。
星钥传递给她的信息中,除了开启古道的方法,还蕴含着一丝模糊的感应——在“归墟之径”的尽头,确实有某种与她修炼的星辰之道同源的存在。虽然无法确定那就是菊玄泽,但可能性极大。
“三年……金丹……”她默默计算着时间。
以她现在的修炼速度,加上《北斗引星诀》和星钥的辅助,三年内冲击金丹,并非完全不可能。但风险极大,稍有差池,便是道基尽毁的下场。
可她没有退路。
星缘已结,古道已现,她必须走下去。不仅是为了探寻菊玄泽的下落,更是为了那份传承中蕴含的责任——守护古道,洞察星变,护佑此方天地。
飞舟划破长空,向着玄心宗方向疾驰。
而在她看不见的遥远彼方,光阴冢墟深处,那点传承印记,忽然微微波动了一下。
因为在这一刻,它感应到了——一枚失散万古的星钥,被一个身负星辰传承的后辈重新拾起。
那枚星钥,曾经属于这座冢墟的建造者之一。而现在,它将成为连接过去与未来的桥梁。
星光流转,因果循环。
古道将启,传承将续。
一个年轻修士的抉择,即将揭开尘封万古的秘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