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干警赶来，人群瞬间安静了几分，眼神里带着些许忌惮，现场的气氛却愈发紧张，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一般。可没过多久，又有一队警车呼啸而来，是市局防爆支队的人马，近百名干警下车后，迅速在现场布防，局势骤然升级，原本就拥挤的街头，此刻更是透着一股压抑的肃穆。
这时，一名姓赵的副秘书长见状，觉得有干警撑腰，便想拿出官威镇住场面。他往前站了一步，皱着眉头，语气严厉地大喊：“你们这群人，赶紧撤离！再在这里聚众闹事，影响机关办公，别怪我们不客气，全部抓起来依法处置，到时候可别后悔！”
他话音刚落，人群里就走出几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其中一位老人左臂空荡荡的，显然是早年受过重伤。老人抬起头，眼神坚定地看着赵副秘书长，声音洪亮地说道：“抓吧！我这个抗美援朝时丢了胳膊的老头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怕你们抓？杜县长是为老百姓办实事的好官，今天不给个说法，我们就是不走！”
说着，老人径直走到人群最前面，往地上一坐，挺直了腰板。其他几位老者见状，也纷纷上前，学着他的样子坐在地上，满脸执拗，丝毫不惧眼前的阵仗。有了老者带头，原本有些胆怯的群众顿时又鼓起了勇气，情绪再次变得狂热起来。
“不放杜县长，我们绝不走！”“让顾书记出来！我们要见顾书记！”“别跟他们废话，不给说法就一直堵在这！”呼喊声此起彼伏，一浪高过一浪，现场的混乱局面愈发难以控制。
赵副秘书长本想摆摆官威震慑众人，没料到反而火上浇油，把事情推向了更糟的境地。他又气又急，脸色涨得通红，朝着防爆队员厉声喊道：“你们愣着干什么！把他们都给我抓起来！快点！”
可任凭他怎么喊，防爆队员们却一动不动。一来，没几个人认识这位赵副秘书长，不清楚他的具体权限；二来，现场最高领导陆启明始终没发话，自己的领导也没发话，没人敢擅自行动；最关键的是，此刻现场聚集的群众已有好几百人，加上围观的路人，足足有几千人之多，其中还有不少老人和孩子，真要是强行抓人，一旦引发冲突，后果不堪设想，谁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赵副秘书长见没人理会自己，更是怒火中烧，正要再开口呵斥，突然“啪”的一声脆响，一枚鸡蛋精准地打在了他的脸上。鸡蛋瞬间碎裂，黄色的蛋液混合着蛋清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淌，滴落在他的衬衫上、西裤上，连锃亮的皮鞋上都溅满了粘稠的蛋液，模样狼狈不堪。
“啊！”赵副秘书长猝不及防，痛呼一声，下意识地用手去擦，结果越擦越乱，整张脸都糊满了蛋液，引得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连几位执勤的年轻干警都没忍住，偷偷低下头笑了起来。
陆启明和随行的几位干部强忍着笑意，神色严肃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清楚，再这么僵持下去，只会让事态愈发严重，必须尽快向上级汇报，拿出解决方案。
这时，他的秘书快步走到身边，俯下身，在他耳边小声说道：“陆秘书长，孙市长上午去省里开会了，还没回来，现在只有顾书记在办公室。”
陆启明点了点头，心里有了主意。他往前迈了一步，提高音量，朝着人群大声喊道：“乡亲们，大家先冷静一下，千万不要冲动！聚众堵门已经涉嫌违反法律法规，真要是触犯了法律，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后果不堪设想。请大家相信我，我现在就立刻去市委书记办公室，向顾书记详细汇报情况，一定给大家一个明确的答复，好不好？”
说完，他又转向市局赶来的一位副局长，神情凝重地交代道：“王局长，这里就拜托你了，务必看好现场，安抚好群众情绪，千万不能发生冲突，无论如何都要避免事态升级，有任何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
王局长连忙点头：“陆秘书长放心，我们一定守好现场，绝不让局势恶化。”
交代妥当后，陆启明不再耽搁，转身朝着市委办公楼快步走去，身后的人群虽仍有骚动，却也暂时没有再往前涌动，大家都等着他带回来的消息。
此刻，市委书记顾志高的办公室里，气氛格外安静。顾志高中午陪同省里来的检查组用餐，象征性地喝了几杯白酒，回到办公室后便有些犯困，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睡得正香时，被秘书小张轻轻叫醒。
顾志高揉了揉眼睛，脸上带着些许不悦，语气慵懒地问道：“什么事？这么急匆匆的，没看见我在休息？”
小张神色紧张，一边指着窗外大门口的方向，一边急切地说道：“顾书记，您快看看窗外，市委大门口突然来了好多群众，把大门都堵死了，现在人越来越多，连整条街道都被封堵了，陆秘书长已经过去了，看样子情况挺紧急的。”
顾志高心里一咯噔，顿时没了睡意，起身走到窗边，顺着小张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大门口黑压压一片全是人，警灯闪烁，干警们在现场布防，人群喧闹不已，场面混乱不堪。他眉头紧紧皱起，沉声道：“查清楚是什么情况了吗？这些群众是来干什么的？”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缘由，只知道人来得突然，情绪看着也比较激动。”小张如实答道。
两人正说着，就看见陆启明带着一行人从大门口往办公楼这边走来，脸上满是愁容，脚步匆匆。没过多久，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陆启明推门进来，神色凝重地走到顾志高面前。
“启明，外面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么多群众堵门，影响太恶劣了。”顾志高率先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严肃。
陆启明定了定神，将现场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顾志高汇报：“顾书记，这些群众都是绿山县来的，大多是当地的农民、退休教师，还有一些受资助的学生，他们都是为了杜建林同志来的。杜建林同志被市纪委带走的消息传到绿山县后，乡亲们都觉得他是被冤枉的，自发组织起来到市委讨说法，想让组织还杜建林同志一个清白，刚才现场情绪很激动，还差点发生冲突，我已经让公安部门稳住局面，特地过来向您请示，看看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顾志高听完，沉默不语，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眉头紧锁。杜建林的事情他是知晓的，也是他批准的，纪委介入调查，是掌握了相关线索，可此刻这么多群众为他请愿，足以看出杜建林在绿山县老百姓心中的分量，这件事处理起来，既要遵守组织原则，又要顾及群众情绪，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更大的矛盾，影响全市的稳定。自己刚来月亮湖不久，很多情况不了解，不能闹出大事。
他沉思片刻，抬头看向陆启明，语气沉稳地说道：“群众的诉求我们不能忽视，但组织的调查程序也不能打乱。你先回去，继续安抚群众情绪，明确告诉他们，组织会公正核查，绝不冤枉一个好干部，也绝不放过任何违纪违法之人，有调查结果会第一时间公示，让他们先疏散离开，不要在此聚集。另外，立刻联系市纪委，了解杜建林案件的初步情况，随时向我汇报。还有，通知宣传部门，密切关注舆情，避免事态扩大化。”
陆启明连忙应声：“顾书记，我刚才也是这样说的，但是这些人根本就不听，现在人越聚越多，他们要求必须要见您。”
就在这时，市委宣传部部长和副部长慌慌张张跑进来，甚至连门都没敲，“顾书记，顾书记，宣传部的同志刚才看见人群里有好几名外地的记者，您看这事情怎么办？”
“外地的记者？”顾志高一惊，他皱起眉，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因为他是新来的市委书记，作为一把手，抓经济发展与维护全市的稳定大局是同等的重要，这一点，坐到他这个级别的人是清清楚楚的，孰重孰轻，用不着细想。
他果断下达指令：“宣传部的同志们，立即与这些记者取得联系，尽量把问题解决好，适当的出一些费用也是必要的。启明，你马上去安排，让他们选派十名代表到会议室，我直接和他们谈。”
又对秘书说：“立即通知韩铁军同志马上过来，我要听取杜建林的最新情况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