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牢内的空气混浊不堪,带着霉味、血腥和绝望的气息。萧景琰锦衣华服,与这环境格格不入,但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走入一间普通的书房。
陈远(顾云)靠着冰冷的墙壁坐着,努力挺直脊梁,不让自己显得过于狼狈。他知道,这是决定命运的时刻。
“顾云,”萧景琰的声音打破沉寂,不高,却清晰地传入耳中,“你可知,本王为何来此?”
“殿下心系刑狱,明察秋毫。”陈远选择了一个稳妥的回答。
萧景琰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嘲讽的弧度:“冠冕堂皇的话就不必说了。本王时间有限。”他踱了一步,目光扫过牢房四壁,“那份验伤记录,写得不错。比刑部那些混迹多年的老刑名都要细致。但,这不足以洗刷你的罪名。一份记录,可以是你心思缜密,也可以是你巧言令色的证明。”
“殿下,”陈远抬起头,目光平静,“真相比言辞更有力。草民愿以真相自证。”
“哦?如何证?”
“请殿下允许草民,重新审视‘顾云案’的卷宗,尤其是……原始验状。”陈远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请求。他知道,翻案必须从源头入手。
萧景琰挑眉:“你怀疑验状被篡改?”
“不是怀疑,是确定。”陈远语气斩钉截铁,“草民当时验看的那具尸体,脖颈处有明显的勒痕,索沟特征指向被人从后方勒毙,绝非落水溺亡。卷宗中的验状,对此关键处语焉不详,甚至刻意扭曲。笔迹虽仿得极像,但书写习惯,尤其是转折顿挫处的力道,细微处可见差异。殿下若寻来草民平日书写公文对比,或请精通笔迹鉴定之人细察,必能分辨。”
他运用了现代文件检验学的初步概念。在这个没有精密仪器的时代,笔迹鉴定更多依赖于经验,但他相信,只要引起萧景琰的注意,就有机会。
萧景琰眼神微动。篡改官方验状,是重罪。若此人所言非虚,那刑部内部的问题,恐怕比他想象的更严重。
“即便验状有疑,人证、物证你又如何解释?那五十两赃银,可是从你家中搜出。”
“栽赃嫁祸,并非难事。”陈远道,“至于人证……草民依稀记得,当时被刑讯逼供,意识模糊间,曾听到审讯官反复诱导‘只需画押,便可少受皮肉之苦’,并提及‘太子殿下……’等语。”他适时地抛出一个模糊的信息,将太子一系牵扯进来,既是试探,也是自保。他需要让萧景琰意识到,打击他,可能背后针对的是皇子本人。
果然,听到“太子”二字,萧景琰瞳孔微微一缩。他沉默下来,牢房中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他在权衡。保下这个顾云,意味着要直面刑部乃至太子一党的压力。但此人展现出的才能,又确实是他目前急需的——一把能破开僵局的利刃。而且,如果顾云真是被冤枉的,那么替他平反,正好可以借此机会整顿刑部,打击对手气焰。
风险与机遇并存。
“顾云,”良久,萧景琰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但不是为你翻案,那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和时机。”
陈远心中一动,知道关键来了。
“京郊清河书院,有一书生柳明坠亡案,已以‘意外’结案。但本王觉得,此案或有隐情。”萧景琰缓缓道,“你去重查此案,七日内,给本王一个明确的结论。若你能查明真相,证明你确有真才实学,本王便信你几分,你的案子,也可从长计议。若你查不出,或者……”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借此案耍什么花样,那么,后果你应该明白。”
这是投名状,也是考验。用一桩与他自身无关的案件,来检验他的能力与忠诚。
陈远没有任何犹豫。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草民,领命。”
“你需要什么?”
“案卷,现场勘查的权限,以及……”陈远看了一眼萧景琰,“必要时,开棺验尸的许可。”
“开棺?”萧景琰眉峰一蹙。在这个讲究入土为安的时代,开棺验尸是极大的忌讳,会引来死者家属和世俗舆论的强烈反对。
“殿下,尸体不会说谎。”陈远目光坚定,“很多时候,真相就藏在白骨之上。若不能验看尸体,很多疑点无法证实。”
萧景琰凝视着他,似乎想从他眼中看出些许迟疑或狂妄,但他只看到了一片坦荡与自信。这份自信,源于对自身专业的绝对信任。
“准了。”萧景琰最终点头,“本王会给你手令。但你要记住,动静闹得太大,若最后无法服众,本王也保不住你。”
“草民明白。”
萧景琰转身,示意侍卫打开牢门。在迈出牢门的那一刻,他回头看了陈远一眼:“记住,你只有七天。”
沉重的牢门再次关上,但这一次,陈远感受到的不再是绝望,而是一种沉重的使命感。七天,他必须在这陌生的时空里,打赢得第一场战争。这不仅是为了生存,更是为了他心中那份对真相的执着。死牢问对,他凭借超越时代的知识和冷静的头脑,为自己争得了一线生机。现在,他需要将这线生机,牢牢抓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