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的等待……”
萧胤的声音像是从一具朽坏的木箱深处摩擦而出,带着砂石碾磨的粗粝质感,却诡异地穿透了地宫的死寂,字字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带着某种撼动心神的邪异力量。他完全无视了身后如同木偶般被挟持的太子萧景睿,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陈设。
他那双深陷眼窝中的幽绿瞳孔,此刻死死锁在水晶控制台上悬浮的核心碎片,以及陈远手中紧握的三块碎片上。那目光炽热得近乎癫狂,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望见了海市蜃楼中的甘泉,又像是守财奴终于窥见了传说中堆积如山的宝藏——不,比那更甚,那是一种将理智彻底焚毁后,只剩下最原始、最贪婪攫取欲的火焰。
“镜碎之日,天地同悲,法则动荡。”他缓缓开口,声音里竟带着一种扭曲的缅怀与炫耀,“凡人只见山崩地裂,星辰晦暗,哀嚎遍野,以为神罚灭世。朝堂衮衮诸公,只知神器陨落,国运维艰……他们懂什么?”
萧胤干瘪的胸膛微微起伏,仿佛那枯朽的躯体里正有某种滚烫的东西在翻涌。“唯有吾!在所有人都被毁灭的光与热吞噬心神时,吾之魂魄,却在那一刻触碰到了破碎镜核中泄露的一丝……‘真谛’!”他的音调陡然拔高,尖锐刺耳,“那是时空最本源的脉动!是构筑这方天地的原始弦音!完整的神镜将它深深封藏,如同明珠蒙尘,宝匣紧锁。而破碎——那场灾难般的破碎——反而让这无上瑰宝,从完美的禁锢中显露出了可以被感知、可以被触及……甚至可以被汲取的形态!”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枯瘦的手指紧紧攥着那根镶嵌“轮回之眼”宝石的权杖,指节泛白。“苟延残喘?不!是蛰伏!”他几乎是嘶吼出来,声音在地宫中回荡,“假死隐入这龙脉汇聚之心,借历代帝王气运温养这具被时间啃噬的躯壳!同时,吾之目光早已越过高耸的宫墙,布下笼罩天下的棋局!”
“那些膜拜火焰、痴迷轮回的古教愚夫,”萧胤嘴角咧开一个讥诮而残忍的弧度,“只需稍加引导,给予零星暗示与残破经文,他们便如嗅到腐肉的鬣狗,自发聚拢、分裂、演化,成为游荡在历史阴影里的各色秘教,孜孜不倦地搜集一切与碎片相关的蛛丝马迹。他们的狂热,就是吾最好的耳目与探针。”
“还有北方冰原上那些渴求温暖土地的狼族,”他幽绿的目光扫过身旁神色狂热的兀术,“与他们最野心勃勃的萨满订立血盟太容易了。许以重归‘神赐祖地’的虚妄预言,赠予些许粗浅的御使煞气之法,他们便心甘情愿世代为吾驱策!寻找碎片,骚扰边关,吸引朝廷注意,替吾扫清一切可能的阻碍……多么好用又忠心的爪牙!”
他猛地举起权杖,杖头宝石红光大盛,映得他那张骷髅般的脸孔更加诡异。“所有的忍耐!所有的谋划!牺牲再多的蝼蚁,颠覆再多的王朝,甚至亲手操控自己血脉后裔的命运……”权杖的尖端,冷冷指向身后麻木不仁的太子,“都是为了今日!重聚轩辕镜碎片!以皇陵龙脉为能量熔炉!以嫡系血脉为开启祭品!再以你这把天命送来的‘钥匙’……”
萧胤的目光再次钉在陈远身上,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打开那扇通往时空本源海洋的‘天门’!届时,无穷无尽、最精纯的时空本源将奔涌而出!吾将置身其中,以本源重塑这具腐朽之躯,冲刷殆尽岁月的痕迹,重铸不灭的神魂!超脱生老病死,跨越轮回桎梏!成就真正的……永恒不朽!”
长生!不是延年益寿,不是得道飞升,而是以窃取世界本源为代价,强行将自身擢升为伪神!这便是支撑萧胤度过漫长千年黑暗、不惜以天下为棋、以众生为子的,最深最疯的妄念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