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傻柱家出来,晚风一吹,带着些许凉意,也吹散了屋内的酒气和沉重的氛围。张和平看了眼手腕上的上海牌手表,刚过八点,时间还早。
“去我那儿坐坐,喝杯茶醒醒酒再回去吧?”张和平推着车,对身旁脸颊微红、眼神略显朦胧的陈淑英说道。
陈淑英确实觉得有点上头,傻柱那酒挺烈,她虽然只喝了几小盅,但后劲不小。她点点头。
“好,正好缓一缓。”
两人回到张和平那间整洁的小屋。张和平先打来温水,拧了毛巾递给陈淑英让她擦把脸。然后又拿出茶叶罐,是他刚买的还算不错的茉莉花茶,沏了两杯热茶。
白瓷杯里,茶叶缓缓舒展,散发出清雅的香气,热气氤氲。
“喝点热茶,出出汗,酒劲散得快。”张和平将一杯茶放在陈淑英面前,自己在她对面坐下。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收音机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温暖的灯光下,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陈淑英捧着温暖的茶杯,小口呷着热茶,感觉胃里暖和了不少,脑子也清醒了些。她看着对面神色平静的张和平,忍不住又想起了刚才傻柱的那些话。
“和平,”她轻声开口,眼神里带着一丝心疼和感慨,“刚才听何雨柱说他和雨水小时候的事……我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没想到他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心里藏着那么多苦……”
她顿了顿,目光温柔地落在张和平脸上。
“听着他的话,我就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你。你们……其实都很不容易。他还有妹妹相依为命,你呢?你那时候……是不是更难?”
张和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很少对外人提起自己的过去,即便是穿越而来,原主的那些记忆和情感也早已与他融合,成为他的一部分。但此刻,面对陈淑英真诚而关切的目光,他觉得或许应该让她多了解一些。
他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整理思绪,然后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岁月的重量。
“我家的情况……可能比柱子稍微好一点,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父母……他们都不是北京本地人。早年是平西游击队的。”张和平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敬意和怀念。
“就是活跃在北平西部山区,跟日本人、跟后来的国民党顽固派打游击的那支队伍。打过鬼子,也配合过大部队解放北平。”
陈淑英屏息听着,眼中流露出钦佩。平西游击队的故事,她听说过一些,知道那是一段充满牺牲和艰苦的岁月。
“北平和平解放后,他们随着队伍入了城,被分配了工作。我父亲在市政部门,母亲在街道。”张和平继续说道。
“日子刚开始安稳没几年……我上初中的时候,他们俩……就因为以前打仗时落下的病根,加上工作劳累,先后病逝了。”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陈淑英能感受到那平淡之下深藏的痛楚。
“那时候,我大哥建军还在警校学习,我姐姐爱梅学习成绩特别好,正在准备考医学院。”
张和平看着杯中浮沉的茶叶,仿佛看到了过去的时光。
“家里一下子没了顶梁柱,经济也很困难。我是家里最小的,成绩也就那样……想了想,就主动跟我哥我姐说,我不上学了。”
“为什么?”陈淑英忍不住问,心揪紧了。
“我哥是长子,将来要撑门户的,警校不能半途而废。我姐成绩好,有前途,不能耽误她。”张和平笑了笑,那笑容里有些无奈,却也有一种担当。
“我嘛,早点出来工作,也能减轻点负担。”
“后来,靠着父母留下的一点人脉,加上我二叔张吉海,他现在是接街道派出所的副所长,这你应该知道。我二叔帮忙介绍,我就去了供电所,从电工学徒开始干起。”
他说的轻描淡写,但陈淑英能想象到一个半大孩子,突然失去双亲,又主动放弃学业,进入一个完全陌生的领域当学徒,会有多难。
“学徒工工资低,活又累又危险。爬电线杆、检修线路、抢修故障……什么都干。就住在供电所集体宿舍里,七八个人一间屋,夏天热冬天冷。”张和平的语气依旧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就这么一直干到59年,才转成了正式电工。直到去年下半年,单位才把这间倒座房分给我,算是有了个自己的窝。”
他抬起头,看向陈淑英,眼神清澈而坦然。
“搬进来之后,闲着没事,就自己瞎鼓捣,学着修修收音机、手表,打打家具,慢慢才把日子过成现在这样。”
陈淑英静静地听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涩。
她原本只觉得张和平成熟、稳重、有本事,却从未想过,这份远超年龄的成熟和通透,是这样一段充满艰辛和孤勇的过去打磨出来的。
父母早逝、主动弃学、艰辛学徒、独自生活……每一步都走得不易。
相比起来,她就好太多了,父母健在并且都在体制内,家庭温暖,顺利上学、工作,几乎没吃过什么大的苦头。
眼前这个男人,他默默地承受了那么多,却从未抱怨,只是凭借自己的双手和头脑,一点点地努力向上,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一股强烈的心疼和敬佩之情涌上心头,让她眼眶微微发热。
她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到张和平面前。在张和平有些惊讶的目光中,她伸出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这个拥抱不带有任何情欲的色彩,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慰、理解和心疼。
“和平……你辛苦了……”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以后……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张和平的身体先是微微一僵,随即缓缓放松下来。
女孩柔软的身体和温暖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带着淡淡的皂角和茉莉花茶的清香。
这个突如其来的、充满善意的拥抱,像一股暖流,冲垮了他心防的某一处角落。原主那些深藏的、关于孤独和艰难的记忆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抚慰。
他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回抱了她,低声道。
“都过去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相拥了片刻。屋内的气氛变得暧昧而温暖。张和平能闻到陈淑英发丝间好闻的香味,能感受到她身体的柔软和微微的颤抖。陈淑英则能听到张和平沉稳有力的心跳,感受到他怀抱带来的那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或许是气氛使然,或许是情感的自然流露。他们的脸稍稍分开,四目相对,眼神交织,空气中仿佛有火花闪过。
距离越来越近,最终,两人的唇瓣轻轻地贴在了一起。
这个吻起初带着些试探和生涩,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但很快,彼此的气息交融,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变得热烈而深入。张和平的手臂收紧,将她更深地拥入怀中,陈淑英也生涩地回应着,双手攀上了他的脊背。
空气中弥漫着茶叶的清香和年轻人躁动的热情。收音机里的音乐仿佛成了遥远的背景音。
然而,就在情欲即将进一步升温,双手开始不安分地探索时,两人却像是约好了一般,同时停了下来。
他们微微喘着气,额头相抵,眼神中都还残留着迷离的情动,但更多的是一种克制的清醒。
“不行……”陈淑英脸颊绯红,声音细若蚊蚋,“太快了……而且……”
“我知道。”张和平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躁动的血液,松开了怀抱,但手还轻轻握着她的手臂,“对不起,我有点……情不自禁!”
“不怪你……”陈淑英低下头,脸更红了。
两人都有些尴尬,又有些甜蜜。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却并不难受。
重新坐回椅子上,两人都端起已经微凉的茶水,大口喝了几口,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和身体的燥热。
又聊了一会儿天,主要是关于工作和未来的琐事,绝口不再提刚才那个失控的吻和拥抱,但彼此之间的眼神交流,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昵和默契。
看看时间,快九点半了。陈淑英感觉酒劲已经完全散了,身上也出了层薄汗,清爽了许多。
“不早了,我该回去了。”陈淑英站起身。
“嗯,我送你。”张和平也站起来。
推出自行车,两人并肩骑行在已经安静下来的胡同里。夜风凉爽,吹拂着发梢,也吹散了最后一丝暧昧的热度。一路上两人话不多,但气氛却格外的宁静和融洽。
到了干部大院门口,陈淑英停下车,脸上带着柔和的微笑。
“我到了,你快回去吧。”
“嗯,看你进去我再走。”张和平点点头。
“今天……我很开心。”陈淑英小声说完,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推着车跑进了大院门。
张和平摸着被亲的地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失笑,心里涌起一股久违的、甜丝丝的感觉。
他看着陈淑英的身影消失在楼门口,才调转车头,吹着口哨,慢悠悠地骑回了四合院。
这个夜晚,似乎一切都变得有些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