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东旭被张和平那噬人般的目光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冷汗像瀑布一样往下流。
在易中海眼神的催促和张和平无形的威压下,他再也扛不住了,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将自己如何两次去那个隐秘赌场,如何“幸运”地赢了那个大胡子几十块钱,以及鬣狗最后如何找到他,给他三十块定金,让他找机会引荐张和平的事情,哆哆嗦嗦地全都倒了出来,连自己当时那点阴暗的侥幸心理都没敢完全隐瞒。
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只有电风扇还在不知疲倦地转动,发出单调的嗡嗡声,更衬得气氛压抑得可怕。
陈淑英听得脸色发白,抓着张和平的手更加用力。敌特!竟然是敌特在算计自己的丈夫!她不敢想象如果和平真的被贾东旭骗出去会是什么后果。
易中海看着脸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的张和平,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斟酌着开口,试图为贾东旭,也为自己挽回一点余地。
“和平啊,你看这事儿……东旭他……他也是一时糊涂。家里实在是困难,揭不开锅了,他才想着走歪路,想去赌场碰碰运气,没想到就……就被那些天杀的特务给盯上了!
说起来,也是因为之前35千伏变电站那事儿,你这立了功,又是咱们街道供电所所长,负责管理变电站,才被这些人给惦记上了……”
他观察着张和平的脸色,继续“求情”道。
“东旭他拿了钱,心里也是害怕得紧,寝食难安啊!他跟我保证,他绝对没想害你,就是……就是一时猪油蒙了心。
可他一个人不敢来跟你说,这才求到我头上。我知道这事儿性质恶劣,但……但看在他迷途知返,主动来坦白的份上,能不能……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毕竟,咱们都是一个院儿的邻居……”
张和平心中冷笑。易中海这话,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
贾东旭要真是那么清白无辜,心里害怕却不甘心,恐怕第一时间想的不是坦白,而是如何把自己摘干净甚至从中渔利。他能来坦白,九成九是易中海看清了其中巨大的风险,逼着他来的。
不过,易中海有句话没说错,贾东旭现在主动上门交代,而且敌特尚未动手,自己还真不好现在就把他怎么样,毕竟法律上讲,他目前还只是被诱惑,并未造成实质危害。
张和平没有理会易中海的“求情”,而是抓住了关键点,目光锐利地看向贾东旭:“找你那个人,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那个赌场在什么位置?烟枪刘你认识吗?”
贾东旭努力回忆着,描述着鬣狗伪装后的大胡子模样,以及赌场的大概位置。当提到烟枪刘时,他点了点头:“认识,就是他第二次带那个大胡子来的。”
易中海连忙补充:“和平,我今天下班,在厂门口确实看见烟枪刘在晃悠,看样子就是在等东旭。”
张和平眼中寒光一闪,和自己之前的怀疑对上了!他沉声道:“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在公厕那边看到一个可疑的人,应该就是烟枪刘!他在那儿蹲守,看到我才假装上厕所溜了。”
“什么?!”贾东旭吓得惊叫一声,直接从凳子上滑落到地上,浑身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对方竟然已经摸到院子附近了!这意味着他和他家完全暴露在对方的视线里!
易中海也是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对方这不仅是蓄谋已久,而且行动如此迅速、大胆!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
与他们的惊恐不同,张和平在确认了对手是谁之后,反而迅速冷静下来。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既然知道了是烟枪刘这条线,以及背后可能存在的敌特组织,那就有应对的方向。
他不再犹豫,当机立断,对易中海说道:“一大爷,情况紧急,对方已经盯上来了,必须趁他们还没发现东旭哥已经坦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易中海一愣:“和平,你的意思是?”
“你现在辛苦一趟,立刻去东直门派出所,找我二叔张吉海!他今晚应该值班。”张和平语速飞快,思路清晰。
“把刚才东旭哥说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我二叔!重点是烟枪刘的特征、赌场的位置,以及那个大胡子的情况!请我二叔立刻部署人手,监控烟枪刘,最好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赌场和背后的人!”
他看向瘫软在地的贾东旭,语气不容置疑:“东旭哥,你今晚就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等派出所的消息!淑英,你去里屋休息,锁好门。”
易中海看着瞬间进入状态、指挥若定的张和平,心中五味杂陈,但也不敢有丝毫耽搁,他知道这是目前唯一的出路。
他重重一点头:“好!我这就去!东旭,你听和平的安排!”说完,转身就急匆匆地推门而出,身影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张和平看着易中海离开,又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站起身、魂不守舍走出去的贾东旭,眼神冰冷。
他走出家门,反手将堂屋门锁上,空间里的手枪也被他拿出来插在腰间。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猎手与猎物的角色,即将发生转换。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这看似平静的四合院前院。
......
方砖厂胡同深处,那座破败不堪的小院里,弥漫着一股比夜晚更深沉的腐朽气息。
烟枪刘蜷缩在乱七八糟的土炕上,浑身如同被无数只蚂蚁啃噬,剧烈的颤抖让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冷汗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鼻涕眼泪不受控制地流下,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
“瘾……瘾上来了……”他哆哆嗦嗦地从炕席底下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小块黑褐色的膏状物——大烟膏。
他用肮脏的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下米粒大小的一点,颤抖着将其放在早已准备好的、裁剪得歪歪扭扭的报纸条上,又捏了一小撮劣质烟丝,混在一起,笨拙地卷成一个丑陋的烟卷。
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终于点燃。他迫不及待地、几乎是贪婪地猛吸了两大口。
辛辣而怪异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但随即,一股虚幻的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那蚀骨剜心般的痛苦如同潮水般退去。
他瘫软在炕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浑浊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一种病态的、迷离的光彩,整个人仿佛飘上了云端,暂时逃离了这令人绝望的现实。
就在他沉浸在这醉生梦死的“仙境”中时,院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个高大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闪了进来,正是去而复返的鬣狗。
鬣狗一进屋,就被那浓郁的大烟味呛得皱了皱眉。他看着瘫在炕上、一脸迷醉的烟枪刘,眼神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厌恶。但他此刻更关心的是任务。
“抽上了?!”鬣狗的声音冰冷,打破了屋内的“宁静”,“消息传给贾东旭了吗?”
烟枪刘被这声音从云端拉回了几分,他勉强支起半个身子,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脸上还带着飘飘然的表情:“狗……狗爷……您来了……放心,我……我按您说的,在他们院儿外头……等着来着……”
他断断续续地,带着几分表功的意味,将自己如何在公厕附近蹲守,如何意外碰到张和平开车回来,自己如何被张和平那锐利的目光扫视,又如何急中生智假装上厕所溜走的过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最后,他还颇为自信地保证:“狗爷,您……您放心!我反应快着呢!那张和平……肯定就是随便看一眼,我装得跟真上厕所一样,他……他指定没起疑!”
然而,他这番“机智”的表演,听在鬣狗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鬣狗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心脏猛地一沉!心中的警惕性瞬间提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档次!
作为潜伏下来的特务,他有着自己的警觉。将自己代入张和平的视角——深夜归家,在自家附近看到一个可疑人影,对方在自己目光扫过去时迅速躲闪,假装上厕所……
这一系列动作,在有心人眼里,简直是漏洞百出!
“蠢货!”鬣狗在心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他几乎可以肯定,张和平绝对起了疑心!
以张和平和他那个派出所副所长二叔的关系,只要他将这份怀疑告知张吉海,公安机关必然会顺着烟枪刘这条线查下来!到时候,别说引诱张和平的计划泡汤,连他自己都可能暴露!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个冷酷的念头在鬣狗心中迅速升起。他看向重新瘫回炕上,继续吞云吐雾、浑然不知大祸临头的烟枪刘,眼神中的厌恶彻底转化为森然的杀意。
烟枪刘知道的太多了,而且他是个瘾君子,意志薄弱,一旦被捕,根本经不住审讯。留着他,就是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必须清除!就在今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