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并排慢慢滑着,聊着天。冰场上的人越来越多,有个小伙子滑得太快,摔了个大跟头,逗得周围人哈哈大笑。几个半大孩子追逐打闹,在冰面上留下一道道划痕。
正聊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哟,这不是张所长吗?”
张和平回头,看到来人,连忙站直身子:“孙主任!您也来滑冰?”
来人是区供电局办公室主任孙建国,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穿着件黑色呢子大衣,围着灰色围巾。他身边跟着个十来岁的男孩,应该是他儿子。
“带孩子来玩玩。”孙许国笑着,又跟陈淑英打招呼,“小陈同志也在啊。”
“孙主任好。”陈淑英礼貌地问候。
傻柱和王慧不认识孙许国,但看穿着气质就知道是领导,识趣地说:“和平,你们聊,我们再滑两圈。”
等两人滑远了,孙许国走近些,压低声音:“和平,正巧碰上你,有个事儿得跟你说说。”
张和平神色一肃:“您说。”
“咱们局里接到区里的通知了。”孙许国看了看周围,声音更低了,“公安局的李副局长,正式打报告要调你过去。报告送到区里,领导们很重视,这几天正在研究。”
张和平一愣。这事儿他听岳父提过一嘴,但没想到这么快就正式提出来了。
孙许国接着说:“李副局长的报告写得很有分量,把你上次参与抓捕敌特的表现写得详详细细。区领导看了,都说你是个人才。不过...”
他顿了顿,“咱们供电局这边不太愿意放人。周局长亲自去找区领导了,说供电所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和平同志业务能力强,群众基础好,不能放。”
陈淑英听到这里,握紧了丈夫的手。
张和平问:“那区里什么意见?”
“还在研究。”孙许国推了推眼镜,“不过我听说,两种意见都有。一种是同意调,说你这样的同志应该到更重要的岗位上去;另一种是不同意,说你在供电所干得好好的,而且专业对口,调走了可惜。”
他拍拍张和平肩膀:“我跟你透这个风,是让你有个准备。不管最后怎么决定,你都是好样的。咱们供电局上下,都为你骄傲。”
张和平郑重地说:“谢谢孙主任。我服从组织安排,去哪里工作都一样,都是为人民服务。”
“这话说得好。”孙许国点点头,“行了,你们玩吧,我带孩子再滑会儿。这事儿你自己知道就行,先别往外说。”
“明白。”
孙许国带着儿子滑走了。张和平和陈淑英站在原地,一时都没说话。
冰场上依然热闹,但两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和平...”陈淑英轻声唤道。
张和平回过神,对妻子笑了笑:“没事儿,别担心。就像我说的,服从组织安排。”
“可是...”陈淑英咬了咬嘴唇,“公安局太危险了。上次那事儿,我到现在还做噩梦...”
“淑英。”张和平握住妻子的手,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你担心我。但你要相信,不管在哪个岗位,我都会保护好自己。而且,这件事还没定呢,也许最后还是留在供电所。”
陈淑英点点头,但眼神里的担忧没散。
为了转移话题,张和平拉着妻子滑向冰场中央:“来,我带你滑两圈快的,找找当年的感觉。”
两人在冰面上飞驰起来。风声在耳边呼啸,冰刀划过冰面的声音清脆悦耳。张和平拉着陈淑英的手,时而直线加速,时而转弯绕圈,引得周围人侧目。
“慢点慢点!”陈淑英又笑又叫,围巾在身后飘起来。
几圈下来,两人都气喘吁吁,脸上却洋溢着笑容。那些烦恼暂且抛到脑后,此刻只有冰上的快乐,和彼此手心的温度。
滑累了,他们回到栏杆边休息。傻柱和王慧也过来了,四人又凑到一起。
“刚才那是你们领导?”傻柱问。
张和平点点头:“供电局的孙主任。”
“看着就像大干部。”傻柱感慨,“和平,你现在可是人物了,领导都认识。”
“什么人物不人物的,都是工作。”张和平笑道。
天色渐渐暗下来,冰场上的人开始减少。西边的天空泛起橙红色的晚霞,映在冰面上,美得不像话。
从北海冰场回到南锣鼓巷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刚进胡同口,细密的雪沫子就又飘了起来,在昏黄的路灯光晕中打着旋儿落下。
“又下了。”陈淑英抬头看了看天,把围巾又裹紧了些。
张和平推着自行车——回来时陈淑英说脚累,不想骑了,他就一路推着车陪妻子走回来。
刚到95号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嘈杂的人声和铲雪声。推门进去,只见院里灯火通明,各家的电灯都拉到了院里,用长电线连着。易中海、刘海中、阎埠贵三个前大爷正指挥着,院里能动的男人们都在忙活。
“和平回来了!”阎埠贵第一个看见他们,眼镜片上全是雪沫子,“快,把车放好,上屋顶!这雪再下,房顶非压塌不可!”
张和平一看,可不是嘛。下午他们出门时,房顶上的积雪就有半尺厚,这会儿又添了一层。老四合院的屋顶都是木梁灰瓦,承重有限,要是雪积得太厚,真有塌的危险。
“淑英,你先回屋。”张和平把自行车靠在自家门口,“我去帮忙。”
陈淑英点点头:“你小心点,屋顶滑。”
“知道。”
张和平进屋换了件旧棉袄,戴上手套出来。院里已经搭起了梯子,傻柱和许大茂正往上爬。
“和平,这边!”李大海在梯子上喊,“咱俩负责前院!”
易中海站在院里指挥:“大家听好了!前院阎老师负责,中院我负责,柱子、王家老二;后院老刘负责,大茂和刘家俩小子。妇女同志在下面清理院里的雪,往门口堆!”
刘海中补充道:“注意安全!屋顶上滑,一个人清雪,一个人护着!清下来的雪别往院里扔,往胡同里运!”
一时间,院里热闹起来。梯子搭了三四架,男人们一个个爬上屋顶。妇女们也没闲着,三个大妈带着几个媳妇扫院里的雪,陈淑英也拿了把铁锹出来帮忙。
张和平爬上屋顶,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咯吱作响。
“和平,咱俩从东头往西头清。”李大海已经开干了,用一把宽头木锨把雪往下推。
“那我们兄弟三个沿着这边清理......”阎解成带着两个弟弟从另一边开始铲雪。
张和平也拿起木锨,开始清理。屋顶的雪又厚又实,一锨下去能铲起一大块。雪沫子飞扬起来,落在脸上冰凉。
“这天儿,真邪性。”中院儿那边传来声音,傻柱一边干一边说,“我记得小时候也下过这么大雪,但那会儿房子比现在还破,也没见塌。”
“现在知道爱护了。”张和平笑道,“那时候穷,房子塌了也没钱修,只能凑合住。”
正说着,下面传来阎埠贵的声音:“慢点慢点!老二你小心脚底下!”
抬头望去,前院东厢房屋顶上,阎家老二正颤巍巍地站着,手里木锨都快拿不稳了。阎埠贵在下面急得直跳脚:“下来下来!我上去!你这孩子毛手毛脚的!”
易中海在中院喊:“老阎,你岁数大了,别上去!让李家大小子帮把手!”
后院也不轻松。刘家两兄弟年轻胆子大,在屋顶上如履平地,清得飞快。许大茂就不行了,蹲在屋脊上不敢动搞大动作,还是刘海中爬上去把他换下来的。
干了约莫一个钟头,各家的屋顶基本清理完毕。男人们从梯子上下来,个个成了雪人——头上、肩上、后背全是雪,棉袄棉裤也湿了大半。
“赶紧回屋换衣服,别着凉!”易大妈招呼着,“我们烧了姜汤,一会儿每家端一碗去!”
陈淑英早就给张和平准备好了干衣服。他一进屋,就被妻子推进里间:“快换,湿衣服脱下来我烤烤。”
张和平换好衣服出来,陈淑英已经把厨房里的炉子烧旺,湿衣服搭在椅背上烘着。热气沿着暖气片在屋里流淌,暖烘烘的,玻璃窗上结了一层水汽。
“累了吧?”陈淑英端来热水,“洗把脸,我去三大妈家端姜汤。”
等陈淑英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回来,张和平已经靠在椅子上快睡着了。今天一天,滑冰、清雪,确实累人。
“喝点姜汤再睡。”陈淑英轻轻推醒他。
姜汤里放了红糖,又甜又辣,喝下去浑身冒汗。张和平喝完,感觉舒坦多了。
晚饭很简单——中午的剩饭热了热,炒了盘白菜。两人都累了,吃得很快。
吃完饭,陈淑英收拾碗筷时,忽然说:“身上都是汗,黏糊糊的。想洗个澡,可又不想去澡堂子。”
张和平想了想:“在家洗吧。把浴盆拿出来,多烧点水。”
他家有个大木浴盆,平时不用,放在工作室角落里。张和平把它搬出来,里里外外刷洗干净,搬进堂屋。陈淑英已经往炉子里加足了煤,火烧得旺旺的。
水烧了一壶又一壶,倒进浴盆,兑成温热。屋里温度越来越高,张和平把温度计拿过来一看——28度。
“太热了。”他脱掉棉袄,只穿件单衣还出汗。
陈淑英脸红了:“你先洗吧,我...我等你洗完。”
张和平笑了:“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一块洗吧,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