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山怒吼而出的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江星瑶的天灵盖上。
她瘫坐在椅子上，身体抖得像秋风里最后一片枯叶。那张曾让她能以假乱真、酷似姐姐江星晚的脸上，此刻只剩下被恐惧和绝望冲刷过后的、一片狼藉的惨白。
说？
她能说什么？
说她就是那个拿了钱消失的代孕母亲，因为嫉妒姐姐拥有的一切，因为不甘心自己的儿子成为别人的继承人，所以回来企图毁掉一切？
说她利用自己是“亲生母亲”这一点，精心编造了“血统不明”的谎言，精准地刺向顾家最不敢触碰的那个禁区？
她不能说。
这些话一旦出口，等待她的，将是比身败名裂，还要恐怖一万倍的，来自顾家的雷霆报复。
可她，又能怎么辩解？
苏晚萤那个魔鬼！她提出的“亲缘鉴定”，就是一张为她量身定做的，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这个鉴定，会证明顾言希确实是顾夜沉的儿子，从而让她江星瑶沦为满口谎言的小丑。而顾家为了平息风波，为了永远封住她的嘴，绝对会让她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我……我……”江星瑶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那些用以操控人心的精妙话术，在苏晚萤这种洞悉一切的“上帝”面前，都变成了笑话。
她只能抬起头，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向那个威严地站在不远处的老人。
她希望，顾远山能看在她为顾家生下继承人的“功劳”上，看在她那张与江星晚一模一样的脸上，给她留一丝体面。
然而，她看到的，只有一片冰封的，足以将她灵魂都冻结的厌恶与杀意。
顾远山，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不在乎江星瑶曾经是谁，他只在乎，这个拿了钱又反咬一口的女人，当着全世界的面，要揭开他顾家最不堪的秘密！
他今天，要是不亲手把这个叛徒撕碎，他顾远山三个字，明天就会成为整个商界最大的笑话！
“不说？”
顾远山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危险的“咯咯”声。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根指向江星瑶的拐杖，然后，用那根拐杖的龙头，重重地，敲击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所有人的心脏上。
台上，顾夜沉看着眼前这极致荒谬的一幕。
他看着那个曾经让他畏惧了一生的父亲，此刻，正像一头发怒的雄狮，用最原始的方式去处理一个巨大的“背叛”。
而那个把他逼到这一步的，却是他那个他曾经最看不起的，契约妻子。
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苏晚萤那句“让他自己动手”的含义。
有些秘密，只有当事人亲手去扞卫，才能彰显其不容侵犯的决心。
苏晚萤不是在帮他。
她像一个手握剧本的导演，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全知全能的方式，逼着他，也逼着他父亲，去亲手切下这颗由他们自己种下的毒瘤。
她……到底知道多少？
而此时，全球直播的平台上，弹幕已经彻底疯了。
【我靠！我靠！老爷子亲自下场手撕白莲花了！这画面太美我不敢看！】
【爽！太爽了！刚才那个女人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狼狈！这就是惹错人的下场！】
【苏晚萤呢？我姐呢？她是不是已经算到这一步了？我宣布，从今天起，苏晚萤就是我的互联网唯一活菩萨！拜一拜，小人退散！】
【只有我一个人觉得，那个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苏晚萤，好他妈帅吗？！运筹帷幄，决胜千里，老公和公公都只是她的工具人！】
舆论的风向，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吃瓜。
苏晚萤这个名字，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从一个声名狼藉的“恶毒后妈”，变成了一个被全网膜拜的，神秘、强大、智多近妖的“神级操盘手”。
“咚！”
顾远山最后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一声巨响，让江星瑶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一颤。
她的心理防线，在那一刻，被这毫不留情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敲击声，彻底摧毁。
“我说！我说！”她尖叫了起来，那声音，凄厉得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是林菲菲！是林菲菲让我这么做的！”
在极致的恐惧下，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好闺蜜”，推了出来当替死鬼。
“她说……她说只要我能搞垮苏晚萤，让顾家不得安宁，她就能说服您，让您同意……同意让她嫁给夜沉！”
“她说希希的身世是你们的死穴，只要我拿这个做文章，苏晚萤一定会方寸大乱，夜沉也一定会为了顾家的名声，选择牺牲她！”
“我说的都是真的！是她！都是她教我的！”
江星瑶语无伦次地，将所有的脏水，都泼向了那个此刻并不在场的林菲菲。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让顾远山的脸色有丝毫的缓和。
老狐狸活了一辈子，怎么会看不出，这不过是狗咬狗的戏码。
他的视线，缓缓地，落在了秦杨手中的那部手机上。
他知道，那个女人，在听。
而就在这时，那个清冷的女声，如期而至。
“爸，您都听到了。”
苏晚萤的声音里，没有丝毫的意外，只有一种，仿佛早已预见了一切的平静。
“一条疯狗，咬了人，现在，又想去咬另一条。”
“这种垃圾，留在发布会现场，只会脏了您的眼，也脏了我们顾家的地。”
她的声音顿了顿，然后，变得无比清晰，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决断。
“秦杨。”
“在！太太！”秦杨立刻应声，腰杆挺得笔直。
“报警。”
苏晚萤只说了两个字。
秦杨没有丝毫的犹豫，立刻拿出另一部手机，当着所有人的面，按下了那三个数字。
“罪名，”苏晚萤的声音，通过音响，清晰地，为这场闹剧，盖上了最后的棺材板，“诽谤，伪造证据，以及，商业间谍罪。”
“告诉警方，我们有理由怀疑，江星瑶医生，与林菲菲小姐，恶意串通，窃取顾氏集团内部机密，并试图以此，操控顾氏集团股价，非法牟利。”
轰——！
如果说，之前的种种，还只是停留在“豪门恩怨”的范畴。
那么，苏晚萤这最后几句话，就是直接，将这场家事，升级成了，一场触犯了刑法的，经济犯罪！
江星瑶的眼睛，猛地瞪大，那里面，最后的一丝光亮，也彻底熄灭了。
她完了。
她彻底完了。
这个罪名，足以让她在牢里待上很多年，让她再也没有机会，说出那个关于“代孕”的，最终极的秘密。
几名一直守在门口的安保人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已经瘫软如泥的江星瑶，将她从椅子上拖了起来。
“不！不要！我没有！我不是……”
江星瑶发出了杀猪般的尖叫，拼命地挣扎着，可那无力的反抗，在训练有素的安保面前，显得那么可笑。
她被拖着，像一条死狗，在无数镜头的追逐下，狼狈不堪地，退出了这个，她本以为会是自己高光时刻的舞台。
发布厅里，再次恢复了诡异的安静。
顾远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
他缓缓地，抬起头。
那双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穿过了所有的人群，精准地，落在了台上那台正对着顾夜沉的，主摄像机的镜头上。
仿佛，他能穿透那冰冷的镜片，看到那个，正坐在千里之外，掌控着一切的女人。
他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出了三个字。
苏。晚。萤。
而就在这时，秦杨的手机，再次震动了一下。
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
他低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脸色变得比刚才的江星瑶，还要难看。
他猛地抬起头，顾不上现场还有无数的镜头，也顾不上顾远山那骇人的气场，他对着自己的微型麦克风，用一种因为极致的惊恐而变了调的声音，急促地喊道。
“太太！”
“林菲菲……林菲菲刚刚发来一条消息！”
揽月阁，客厅里。
苏晚萤正抱着希希，给他讲着奥特曼的故事，听到秦杨那变了调的声音，她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念。”
“她……她说……”秦杨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他几乎是把那条短信，一字一字地，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你敢动江星瑶，’”
“‘我就让你儿子，去陪他已经去世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