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电话的忙音早已断绝,但苏晚萤那几句冰冷的话,却像魔咒般在顾夜沉的脑中反复回荡。
“人到了。”
“把门,打开。”
惊喜?
不,是送她进地狱的入场券!
而他,就是那个亲手为她检票的,引路人。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攥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青白色。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肺里扯出一块带血的烂肉。
顾夜沉缓缓转过身,看向供桌上并排摆放的两样东西。
一边,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焦黑断骨,像一个来自深渊的诅咒。
另一边,是洁白无瑕、温润如玉的汉白玉骨灰盒,像一座为亡魂打造的华美坟墓。
一股腥甜的铁锈味从喉咙深处翻涌上来。
他抬起沉重如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走向那扇厚重的紫檀木大门。
他的手,搭在了冰冷的门环上。
只需要轻轻一拉,这场专为江星瑶精心准备的盛宴,就将正式开席。
……
顾家老宅外。
白色的玛莎拉蒂发出一声轻微的刹车声,稳稳地停在了主宅门口。
江星瑶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
她从副驾驶的包里拿出化妆镜,仔细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镜子里的女人,笑容温婉,眼神知性,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套装,将她衬托得优雅而专业。
完美。
她满意地勾了勾唇,将化妆镜收起。
想起电话里顾夜沉那压抑着激动、又故作深沉的颤抖声音,她就觉得好笑。
什么叱咤风云的顾总,一旦被所谓的“责任”束缚,就会变得愚蠢不堪。
不过是姐姐的遗物,就让他方寸大乱,主动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自己面前。
江星瑶推开车门,踩着Jimmy choo的高跟鞋,姿态优雅地走了下来。
她以为会看到顾夜沉亲自在门口迎接。
可门口,只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穿着管家制服的中年男人。
“江小姐。”
男人躬身行礼,态度恭敬,却透着一股机械般的疏离。
“请跟我来。”
江星瑶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去客厅?
她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被即将到手的巨大喜悦所冲散。
或许,顾夜沉是怕被苏晚萤那个疯女人发现,所以才选了个偏僻的地方。
也好。
省得她动手了。
她跟着那个沉默的管家,穿过修剪整齐的庭院,绕过主宅,一路走向后方那片被高大松柏笼罩的独立建筑。
越走,光线越暗。
越走,空气越冷。
一种阴冷的、混杂着檀香与尘埃的味道,钻入她的鼻腔。
江星瑶的脚步,下意识地放慢了。
这里是……顾家的祠堂?
她那颗因为兴奋而狂跳的心脏,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了一下。
一种说不出的、毛骨悚然的怪异感,从她的脚底板,缓缓向上蔓延。
顾夜沉约她在这里见面?
他疯了吗?
管家在祠堂那扇厚重的紫檀木大门前停下,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便像个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旁边的阴影里。
大门,虚掩着,留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从那道缝隙里,透出幽幽的、跳动着的烛火光芒。
江星瑶站在门口,犹豫了。
她感觉,这扇门后,像是一头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正静静地等待着她自投罗网。
可一想到那三颗星辰,想到那足以颠覆世界的庞大遗产……她心中的贪婪,瞬间压倒了那丝微不足道的警惕。
富贵险中求。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表情,重新挂上那副温婉知性的笑容,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门。
“嘎吱——”
沉重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响,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突兀。
祠堂内的景象,映入了她的眼帘。
昏暗,压抑。
一排排直抵屋顶的灵位,在跳动的烛火下,投下幢幢鬼影。
而祠堂的正中央,供桌之前。
顾夜沉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像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夜沉?”
江星瑶试探性地开口,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哒、哒”的清脆回响。
顾夜沉的身体,似乎僵硬地动了一下。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当江星瑶看清他那张脸时,心头猛地一跳。
那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毫无血色,双眼猩红,眼下是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是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透着一股濒死的颓败与绝望。
“你……”
江星瑶被他这副样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顾夜沉没有回答她。
他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只是抬起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向了他身后的供桌。
江星瑶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
她的呼吸,在那一刻,骤然停滞!
供桌上,在幽暗的烛火映照下,一截布满了焦黑与裂痕的断骨,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那股熟悉的、来自高维的、充满了暴虐与毁灭气息的能量波动,哪怕只是残留的一丝,也像最强效的兴奋剂,瞬间注入了她的四肢百骸!
找到了!
就是它!
“掠夺者”的残骸!
姐姐江星晚当年拼死都想毁掉的东西!
也是开启“星辰之裔”最终宝藏的,最后一把钥匙!
江星瑶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难以抑制的狂喜与贪婪!
她再也顾不上顾夜沉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顾不上这里诡异的气氛,几步上前,伸出手,就要去拿那截断骨!
可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截断骨时,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她的视线,被断骨旁边,另一个东西,吸引了。
那是一个由顶级汉白玉雕琢而成的方形盒子。
通体光洁,温润如玉,在昏暗的烛火下,泛着清冷而昂贵的光泽。
很美。
美得像一件艺术品。
却也诡异得,让她心底那股不安,再次浮现。
“这是什么?”
她缩回手,侧过头,看向顾夜沉,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质问的警惕。
顾夜沉依旧没有说话。
他只是看着她,那双猩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江星瑶看不懂的,剧烈的痛苦与……怜悯?
就在这时。
一道慵懒的女声,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从祠堂的阴影深处缓缓响起。
“一份见面礼。”
江星瑶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循声望去。
只见祠堂后方的廊柱旁,一个穿着简单家居服的女人,正倚在那里。
她的手里,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姿态悠闲得,仿佛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
苏晚萤!
她怎么会在这里?!
江星瑶的心脏,疯狂地擂动起来,一种极度危险的预感,瞬间笼罩了她!
“我替一位故人,送给你这位‘好闺蜜’的。”
苏晚萤像是没看到她脸上的惊骇,迈着从容的步子,缓缓走了过来。
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在供桌的另一头,然后,伸出纤细的手指,在那只精美的汉白玉盒子上,轻轻敲了敲。
“你那位好闺蜜,林菲菲。”
“她生前,不是一直想进顾家的门,想在这祠堂里,有一席之地吗?”
苏晚萤的唇边,勾起一抹极淡的、却残忍无比的弧度。
她看着江星瑶那张瞬间煞白的脸,一字一句,清晰地,宣告了这份“礼物”的答案。
“我成全了她。”
“现在,她的骨灰,就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