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阳居内。
秦阳并未入睡,他站在院中,负手遥望远处天际那抹渐渐黯淡下去的红光。夜风带着一丝焦糊气息吹来,拂动他的衣角。
赵明气喘吁吁地翻墙而入,脸上混杂着紧张与兴奋:“秦师兄,办……办成了!便宜坊烧得干干净净,绝对没个把月恢复不了元气!”
“没人发现你吧?”秦阳转身,语气中带着一丝欣慰。
“没有!我按您说的,引爆了他们堆放在后院的一些杂物,火势起来得极快,我立刻就溜了,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赵明拍着胸脯保证,但眼神深处仍有一丝后怕。
秦阳点了点头,脸上并无太多喜色。烧掉便宜坊,只是斩断了洪子舆明面上打压他的触手,是迫不得已的反击。真正的麻烦,是洪子舆本人,以及他背后可能牵扯出的势力。
“做得不错。这几日你们暂且低调些,采购灵草之事,先用灵液交换的方式维持。放出风去,就说我们手头有一批品质上乘的低品灵液,只换不卖,优先换取配制中品灵液所需的地龙、扶风等物。”秦阳吩咐道。
“是,师兄!”赵明应下,随即又有些担忧,“师兄,便宜坊背后的人……会不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阳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不管它背后是什么,若是聪明的话,就该知道这事背后是洪子舆挑唆,我们不过是自保。若对方非要迁怒于我……”
秦阳没有再说下去,但那股决然之意让赵明心头一凛。他发现自己这位秦师兄,自从开始配制灵液后,不仅修为精进,连心性和魄力也愈发深沉果决。
……
接下来的数日,合欢宗内有关便宜坊被烧之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行走在合欢宗的山道上,可以明显看出,戒律殿的人进进出出,加强了对门内弟子的监视。
整个合欢宗上下,人心惶惶。
唯有灼阳居保持着低调,只是私下里,赵明等人按照秦阳的吩咐,小心翼翼用积攒的低品灵液,果然从一些急需灵液的弟子手里,换来了不少灵草。
兑换灵液的,不仅有外门还有内门,因为虽然灵液对内门弟子的作用大减,但聊胜于无,很多人还是会把它当作日常消耗品。
秦阳第一次体会到作为炼丹师的好处。
通常出售一份灵液,能换回至少三倍的利润,这也让他的压力骤减。
密室内,秦阳面前摆放着十余种处理好的灵草,药性、份量、投放顺序,他早已在脑海中推演了无数遍。
中品灵液的配制,远比低品复杂,对神识的消耗和控制力要求极高。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灵力吞吐,开始按照《丹经》上的记载,以及陆丹麟偶尔的提点,小心翼翼地融合药液。
整个过程如履薄冰,稍有差池,一罐珍贵的灵草便会尽数报废。
两个时辰后,秦阳额角见汗,但眼神却越来越亮。随着最后一种辅药“石髓乳”的滴入,罐内原本躁动不安的各色灵液渐渐趋于平静,最终融合成一汪散发着柔和光泽、灵气盎然的碧绿色液体。
一股比低品灵液浓郁数倍的药香弥漫开来,令人精神一振。
“成功了!”秦阳心中涌起一阵喜悦。他小心翼翼地将这首次配制成功的中品灵液装入玉瓶,虽然成色只能算中品偏下,但意义重大。这证明他已经初步掌握了中品灵液的配制之法,通往更高境界的道路,已然铺就了一小段。
他当即服下数滴,灵液入腹,顿时化作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暖流,迅速滋养着四肢百骸,汇入丹田气海。效果远非低品灵液可比,炼气六层灵力又浑厚了几分。
由于他刚突破不久,想要突破炼气七层,还为时尚早,不过他也不着急。
一边学习炼丹术,一边稳步提升,这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令他感到有些奇怪的是,自从便宜坊被烧后,灼阳居并没有遇到任何盘查和刁难,就连赵明他们采购灵草,也没再遭到刻意针对。
似乎一把火烧了便宜坊,真的令便宜坊背后的势力感到害怕了,从此偃旗息鼓。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几天还是得小心行事。”他暗暗告诫自己。
正在此时,忽然间,一道传讯符穿透灼阳居外面的石门,落到秦阳的手中。
他略微一怔,马上捏碎这道传讯符。
紧接着,自传讯符中射出一道乌光,在空中凝聚出一道美艳动人的虚影。
这道虚影缓缓开口道:“你就是秦阳?不错不错,居然已经掌握了中品灵液的配制方法,这等天赋实在少见。”
接着,虚影的目光聚焦在秦阳身上,沉声道:“只可惜,听闻你晋升内门已有数月,却仍不曾拜师,此等天赋岂不是白白浪费?我乃炼丹师黄菀,愿做你师父,传授你真正的炼丹术。你可愿学?”
真正的炼丹术?
秦阳心头猛然一震,若是换做以前,他心情激荡之下,恐怕会纳头便拜,但经过这几天的艰辛学习,再加上陆丹麟的点拨,已经让他初窥丹道的门径,此时早就绝了要拜他人为师的想法。
想到这里,秦阳立刻不卑不亢地对这虚影拱手一礼,从容一笑,说道:“多谢前辈好意,只是晚辈觉得,自学也未必就不能成材,因此实在抱歉,在下现在并没有拜师的念头。”
那虚影眼看自己被拒绝,面皮僵了一下,不过并没有恼怒,而是掩嘴一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这么有主见。不错不错,我很喜欢。”
“不过,虽然做不成你的师父,我却有一件礼物要送你——接住了哦!”
说着,光芒一闪,自这道虚影中,射出一道灵光,落到秦阳手里。
秦阳低头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原来这道虚影给他的是一件衣服,一件昨天还穿在陆丹麟身上的衣服。
“前辈,你这是什么意思?”秦阳顿时脸色阴沉下来,质问道。
“咯咯,你怎么生气了?你可能还不知道吧?陆长老是我师父。今日一早,我已经把他请至我的洞府作客了。你若是想见他,就带上那本《紫府丹箓》,来水云洞找我。记住,一个人来哦!”那道虚影掩嘴轻笑,胸前两团凶物震得人眼晕。
“前辈你弄错了吧?我根本就没见过什么《紫府丹箓》……”
秦阳刚想解释两句,结果眼前那道虚影却越来越淡,最后消失不见。
“不好,陆长老……”
秦阳心中焦急,马上冲出配药室,闯进陆丹麟所住的偏房,果然发现偏房内的一应陈设都完好无损,但陆丹麟却不见了踪影。
另一边,赵明等人见到秦阳一脸着急的模样,都心下疑惑,纷纷围拢了过来。
“秦师兄,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三人齐声发问。
秦阳摆了摆手,让三人先不要说话,接着指着陆丹麟所住的偏房道:“你们今天早晨可曾见到陆长老?”
赵明三人一起摇头:“我们都没见过他,还以为他贪睡,还在床上睡觉。怎么,陆长老丢了?”
“比丢了还糟糕,”秦阳脸色一沉,说道,“他被一个叫做黄菀的女人带走了。据说,这黄菀还是陆长老的徒弟。”
“啊?黄丹师?”赵明大吃一惊。
秦阳目光倏然一凝,落到赵明身上,问道:“你认识她?”
赵明连忙道:“我本来是不认识的,不过因为这段时间经常采购灵草,接触得人多了,与人闲聊的时候,曾多次听到有人提起这位黄丹师的名字。在我们合欢宗,有七位炼丹高手,据说他们都是陆长老亲手教导出来的,这黄菀与洪子舆便是其中之二。”
“那就不会有错了。”秦阳心中一沉,难怪此女上来就要自己交出《紫府丹箓》,看来,与洪子舆存了一样的心思。
“秦师兄,我们现在怎么办?难道就任由陆长老被那女人抓去,甚至遭受折磨……”林香茹毕竟心软,着急得问道。
赵明和孙小海也都眼巴巴地看着秦阳。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他们都对这个脾气有些倔的老头多了许多亲切感,不想他真的出事。
秦阳深吸了一口气,环视几人道:“你们呆在灼阳居,哪里都不要去。我去寻找苏小小,看看能不能想想其他办法!”
“好。秦师兄,你小心点。”林香茹道。
秦阳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转身就离开了灼阳居,身体腾空而起,直奔苏小小所在的菡萏院驰去。
灼阳居距离菡萏院不远,只有三四里地,以秦阳的速度,不消一时半刻,就能抵达。然而,就在他刚刚飞出灼阳居里许地的时候,忽然见到天空中一片乌云铺天盖地而来,很快就遮蔽了太阳,整个世界似乎一下子陷入了黑暗当中。
“不好,似乎是一件空间法器!”
秦阳脸色大变,立刻祭出灵剑,冲着天空中的乌云摇摇一指。
“嗤!”
一道剑光破空而去,狠狠斩在那片乌云之上。
若是普通乌云,被这道剑光斩中,立刻就会溃散,然而,这团乌云着实古怪,这一剑就像是斩在了棉花上,竟是丝毫不受力一般。
与此同时,天空中传来一道娇笑声:
“秦阳,我就知道你会第一时间前往菡萏院搬救兵,所以我早就等着你呢!我这件遮天绫可以隔绝方圆一里的气息,你就不要再苦苦挣扎了,乖乖束手就擒吧!你放心,我会很温柔的!”
秦阳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筑基期修士的手段。对方能够悄无声息地潜入灼阳居把陆丹麟带走,更能在半路截杀自己,这份能耐,根本不是自己一个区区炼气六层的内门弟子能够抵抗的。
以前,自己还以为有红叶仙子做靠山,可以自保无虞,看来是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