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秦阳已在修缮一新的潇湘苑住了三日。
这三日间,他除了与姜紫嫣、柳苏苏享受难得的安宁时光外,最重要的事便是再次进入了一次金匮阁。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并未执着于一时难以企及的高深功法,而是专门寻找与南疆百族、与那奇异的“符纹之道”相关的典籍。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最终在阁内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找到了一枚落满灰尘的古老玉简。玉简入手温润,神识探入,大量关于异族符纹之道的古老信息便涌入脑海。
通过阅读这枚玉简,秦阳对符纹之道终于有了一个系统而清晰的认知。玉简中记载,现今的南疆百族,其先祖乃是上古时期一些追随或侍奉过大能者的部属、仆役,甚至是与大能者结合留下的后代。沧海桑田,那些大能者或已飞升,或已陨落,而这些后代却因种种原因滞留南疆,形成了如今的百族格局。
他们并未传承到完整系统的人族修仙功法,而是另辟蹊径,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直接观摩、感悟山精野怪、风雨雷电等自然伟力,并将这种感悟,以自身血脉或特殊材料为引,凝练成一个个能够直接沟通、引动对应自然力量的 “符文”!
符文,便是他们力量的源泉与核心。符文的数量越多,结构越复杂,所能撬动的自然之力便越强大,其持有者的实力也就越强。这是一种更为原始、直接,却也充满无限可能性的力量体系。
玉简中不仅阐述了理论,还记载了数十个基础符文的结构与观想之法。秦阳如获至宝,凭借其过人的悟性,这三日间,他已初步掌握了其中三五个相对简单的符文。
此刻,他正在自己的静室内,指尖灵光汇聚,小心翼翼地在自己的那柄漆黑短剑——九幽噬魔魂的剑脊上,临摹一个形似古体“山”字的符文。
随着最后一笔落下,那暗金色的符文骤然一亮,仿佛活了过来,深深烙印进剑身之中。下一刻,秦阳只觉得手中短剑猛地一沉,重量陡增数倍!仿佛剑身之内真的封印了一座微缩的山岳,一股沉浑、厚重的意境自然散发出来,挥动间,竟隐隐带起了风雷之声。
“好奇妙的符文之力!”秦阳啧啧称奇,眼中满是兴奋。这还仅仅是一个最基础的“山”字符文,若能掌握更多、更复杂的符文,并将其与自身功法、剑诀相结合,威力必将不可估量。
就在他沉浸于符文奥秘之时——
“轰!!”
一股难以形容的、浩瀚如天威般的恐怖压力,毫无征兆地自九天之上轰然降临!
这股威压是如此之强,仿佛整个天空都塌陷了下来,重重地压在南疆镇守府的上空。空气瞬间凝固,灵气变得狂暴而紊乱,潇湘苑内的花草树木无不瑟瑟发抖,叶片低垂。秦阳所在的静室更是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梁柱上灰尘簌簌落下。
府内无数修士在这股威压下脸色煞白,修为稍弱者更是直接瘫软在地,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整个镇守府,仿佛下一刻就要在这无匹的压力下分崩离析!
秦阳豁然起身,面色凝重至极,这股力量远超结丹期的陆冕,也唯有元婴期的力量,才能造成这种威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呔!”
一声如同平地惊雷般的爆喝,猛地自镇守府最深处炸响!
这声音并不如何响亮,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渊渟岳峙的磅礴力量,如同定海神针,瞬间传遍整个镇守府。声音过处,那笼罩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剧烈地波动了一下,随即轰然溃散,消弭于无形。
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狂暴的灵气渐渐平复,所有人心头那座无形的大山仿佛被瞬间搬走,不少人直接虚脱般坐倒在地,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紧接着,塞王柳景行那平和却带着威严的声音,缓缓自深处传出,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也回荡在镇守府上空:
“璟王兄既然大驾光临,何不现身一见?”
他的声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怎么,方才……是想把我这小小的镇守府,给拆了不成?”
声音朗朗,传遍四野。
“哈哈哈——”
一阵粗犷却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大笑声响彻天际,打破了短暂的寂静。
“老十,多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见长,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既然知道为兄到来,为何还不出来相迎?”
这声音与塞王柳景行的清越平和截然不同,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霸道与豪迈,仿佛他所说的话,便是理所当然的规则。
塞王柳景行的声音不咸不淡地传出:
“让本王相迎?柳景弘,你……配吗?”
“配吗”二字,轻飘飘的,却如同两道无形的利剑,直刺苍穹!
霎时间,天地为之一滞!
方才刚刚恢复流动的空气仿佛再次凝固,一股令人窒息的无形压力以镇守府为中心,轰然扩散。天空中,风云突变,原本晴朗的天色骤然暗淡,滚滚乌云不知从何处汇聚而来,疯狂涌动、碰撞。
没有灵光的对轰,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但那乌云变幻之间,却蕴含着足以让任何结丹修士心神俱裂的恐怖神识交锋!
两位站在大炎王朝顶端的元婴期王爷,便在这南疆镇守府的上空,展开了一场无声无息,却凶险万分的神念较量!
整个镇守府鸦雀无声,所有修士都屏息凝神,感受着那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秦阳站在潇湘苑内,仰头望天,虽然看不到具体情形,但那乌云之中蕴含的两种截然不同却又同样磅礴浩瀚的意志,却让他心神震撼。一种霸道张扬,欲主宰万物;一种内敛深沉,似无尽瀚海。这便是元婴之威!
这场无形的交锋持续了足足一刻钟。
终于,那翻滚不休的乌云仿佛失去了力量的支撑,缓缓散去,天空重新露出湛蓝的本色,温暖的阳光再次洒落,仿佛刚才那令人窒息的一幕从未发生。
紧接着,一道耀眼的蓝色流光,如同九天坠落的星辰,自极高的天穹笔直落下,无视镇守府的重重禁制,精准无比地降落在了那片绿波荡漾的湖心小岛之上。
……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正在静室内平复心绪的秦阳,耳畔骤然响起一个平静却蕴含着不容抗拒力量的声音:
“来!”
声音直接在他神魂中响起,是塞王柳景行!
秦阳心神一凛,不敢有丝毫怠慢。他二话不说,将刻画了“山”字符文的九幽噬魂剑收起,整理了一下衣袍,立刻推开静室之门,身形如电,朝着那片绿湖中心疾步而去。
他快步登上湖心岛,目光立刻投向那座熟悉的凉亭。
只见亭中,塞王柳景行依旧身着便袍,神情淡然。而在他的对面,此刻正坐着一位身着华丽蓝色云纹长袍的男子。
此人容貌与塞王确有七分相似,同样是剑眉星目,轮廓分明,但年纪看上去要大上一轮,约莫五十许人,颌下留着修剪整齐的短须,眉宇间比塞王多了几分沧桑与一种不怒自威的沉凝气度。他随意地坐在那里,周身却自然散发着一种久居人上、执掌权柄的磅礴气势。
不用问,此人便是威名赫赫的璟王,柳景弘。
然而,此刻亭中的气氛,却与方才那剑拔弩张、风云变色的神识交锋截然不同。石桌上,一套紫砂茶具正汩汩冒着热气,茶香四溢。塞王柳景行执壶,正神态自若地为璟王面前的空杯斟上清亮的茶汤。两人之间,竟像是一对多年未见、正在煮茶叙旧的友人,气氛平和得甚至有些诡异。
若非秦阳亲身经历了方才那恐怖的威压与神识碰撞,几乎要以为这两位王爷之间,真的是兄友弟恭,和睦无比。
秦阳收敛心神,快步上前,在亭外止步,躬身行礼,声音沉稳:
“属下秦阳,参见王爷!”他并未特意点明是向哪位王爷行礼,但目光恭敬地看向塞王。
亭内两人的目光,瞬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哦?这便是那位胆大包天的秦阳,秦赤使?”璟王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叶,语气听不出喜怒,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愈发沉重地压在秦阳肩头,“不对,听闻十弟你刚刚破格提拔他为橙使了?真是年少有为啊。”
秦阳感受到那股针扎般的视线和磅礴的灵压,但他脊梁挺得笔直,不卑不亢地再次躬身:“璟王殿下谬赞,卑职惶恐。一切皆是奉塞王殿下令谕行事,尽职尽责而已。”
他将“奉塞王令谕”几个字咬得稍重,既是表明立场,也是将主导权交还给自己真正的主上。
塞王柳景行嘴角微不可查地一勾,放下茶壶,淡然道:“王兄也听到了,此子不过是恪尽职守。说起来,还要多谢王兄麾下那位鲁管家,若非他公然辱及本王,秦阳也不会被激起义愤,以至于下手没了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