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观天下,身生羽翼、飞行轻举者,莫不因为服丹。丹之一道,有温良寒热之气,合阴阳五行之道……”
练功室内,秦阳手捧书卷,读得津津有味。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从藏经阁中借阅而来的《丹经》,可以说是炼丹术的入门级秘典,里面不仅记载了八千一百种灵草,而且每种灵草的形态、气味、作用等,均有详细介绍。
对于在丹鼎房中,已经对灵草有所接触的秦阳而言,这就像是打开了一座新世界的大门,无数的知识纷至沓来,让他目不暇接。
不过,毕竟是自学,里面很多知识都一知半解,令他十分困惑,苦恼不已。
他揉揉鼓胀的太阳穴,不禁轻叹一声:“看起来,自学也没那么容易啊!”
他摇了摇头,把书卷放下,站起来伸个懒腰。
读了半天书,口干舌燥,他正要去起居室喝杯茶水,却见赵明一脸焦急地候在练功室外面,来回地踱步。
秦阳曾对他说过,没有自己的吩咐,不可以擅闯练功室,显然他是记住了。
“什么事?”秦阳眉头微蹙。
“秦师兄,”赵明见到秦阳出来,眼睛一亮,但旋即苦着脸道,“陆长老,他……他绝食了,说什么都不肯用饭。”
“绝食?”秦阳揉揉脸,感觉脑袋疼。
这位老爷子,才消停了几天,又开始闹腾了。
“因为什么事绝食?”秦阳问道。
“这……”赵明小心翼翼地看着秦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阳摆摆手,说道:“算了,你去把陆长老带到我的起居室,我亲自跟他谈谈吧!”他迈步走向自己的起居室。
赵明如蒙大赦,屁颠屁颠地跑去寻陆丹麟了。
秦阳刚刚在起居室中坐定,就见陆丹麟走了进来。这位陆长老也不跟秦阳客气,径自走到秦阳的对面,大咧咧地盘腿坐在椅子上。
几日调养下来,陆丹麟已非当初那副骷髅模样,脸上有了些血色,身体也丰润了些,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古井无波,此刻更是带着一股显而易见的怒气。
“陆前辈,听闻您不肯用饭?可是下面人伺候的不周到?”秦阳语气平和地问道。
陆丹麟冷哼一声,声音虽仍沙哑,却有了几分中气:“少在这里假惺惺!老夫问你,为何限制我的自由?整日把我困在灼阳居这方寸之地,与坐牢何异?”
秦阳闻言,顿时明白了原委,不禁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此事怪不得赵明他们,是我的命令。前辈,我这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您忘了紫云府那几个人了?他们背后明显有人指使,您若出去被他们撞见,岂非自投罗网?”
“安全?”陆丹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语带讥讽地上下打量着秦阳,“就凭你?就凭你这区区内门弟子,这区区灼阳居?就能给老夫安全?真是可笑之极。”
见陆丹麟语气轻蔑,秦阳倒也不着恼,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然后又亲手为陆丹麟倒了一杯,呷了口茶水,放下茶杯,这才缓缓说道:“前辈说得没错,我秦阳的确只是一个区区内门弟子,是一个小人物,但是小人物却并不代表着可以任人拿捏……”
“休要说大话,”陆丹麟似乎有些不耐烦了,暴躁地打断秦阳的话,“合欢宗里,能碾死你的人多得是。趁早放老夫离开,否则等那些人寻来,你这灼阳居,怕是人家一句话,就能让你灰飞烟灭。到时候,你小命难保。”
他的话极不中听,充满了轻视与不信任。
但秦阳是何等敏锐之人,瞬间便从这看似驱赶和嘲讽的话语中,品出了一丝别样的意味——
他目光一闪,语气玩味:“陆前辈,您似乎是担心,您会连累我啊!”
“呸,”陆丹麟狠狠啐了一口,“说的什么屁话,你死不死,跟老夫什么关系。老夫是怕你连累了老夫。”
秦阳轻轻摇头,心中不由得失笑。
尽管他仍然嘴硬,不肯承认,但刚才话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他就是担心事情会牵连到自己。
不过这是好事。
至少说明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这位陆长老已经不再是漠视一切,开始关心自己起来。
看样子,这段时间自己的作为,已经赢得了他的一些好感。
想到这里,秦阳神色一正,沉声道:“不管是你怕连累我,还是怕我连累你,这些都没关系。陆前辈,你只需要知道,我秦阳说话,向来一口唾沫一个钉。我既然把您从紫云府接来了,就代表着我愿意承受您身上的所有因果。您是合欢宗堂堂正正的长老,不该受那份屈辱。您只管安心住下,外面的事,我来抗。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想动您,也得先问过我秦阳答不答应。”
陆丹麟的眼角抽搐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秦阳竟能听出他的弦外之音,更没料到秦阳会说出这样一番慷慨激昂的话。
他嘴唇动了动,还想讥讽几句,不过最终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不怕死?”
“怕,当然怕。”秦阳坦然道,“但是我更怕此时退缩,违背本心,成了一个言而无信、遇难则退的小人。若是那般心境,还修什么大道?”
他语气放缓:“所以,您就安生住着,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其他的,自有我来应付。”
陆丹麟怔怔地看着他,一时竟忘了反驳。
就在这时——
“轰!!”
一声巨响猛然从洞府外传来,整个灼阳居都随之猛烈震动了一下!起居室内簌簌落下不少灰尘。
“怎么回事?!”秦阳脸色一沉。
话音未落,赵明已捂着半边脸,惊慌失措地跑了进来。
“秦师兄,不好了,祸事了。”赵明急声叫道。
“慌什么?”秦阳目光落到赵明身上,目光微凝,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赵明语气中带着惊惧,急着解释道:“一个名叫左鼎文的内门高手,强行轰击山门,就要打进来了。他……他说要找您算账。”
“左鼎文?”秦阳眉头一蹙,思索片刻,印象中似乎自己并不认识这样一个人,“他是什么人?你认不认识?找我算什么账?”
赵明摇头,一脸迷茫道:“我只知道他是内门师兄,好像是一位炼丹师,拜在一位姓洪的炼丹大师门下,在内门中颇有名望……至于他算什么账,我就不知道了。”
“你把手拿开。”秦阳的目光落在赵明捂着的脸颊上。
“这……”赵明犹豫不决。
“拿开……”秦阳以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
赵明这才缓缓拿开,只见他的那侧脸颊上,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迅速红肿起来。
“谁打的?”秦阳目光变得冰冷。
“那左鼎文带人在门外叫骂,我刚上前询问,话还没说完,他就……他就一巴掌扇了过来。”赵明哆哆嗦嗦、委委屈屈地说道。
秦阳顿时怒了,赵明是自己的人。
那左鼎文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把他打了。他打的不是赵明,打的是自己的脸。
他正要出去询问个明白,就见一旁的陆丹麟突然发出一声嗤笑,语气带着无尽的嘲讽和苍凉:
“左鼎文?洪子舆的徒弟。哼,洪子舆那点炼丹术,当年还是老夫亲手教的!这左鼎文,算起来,还得叫老夫一声师祖呢!”
秦阳心中一凛。
这么说来,这洪子舆居然是陆丹麟的亲传弟子,而这左鼎文,也可以算是陆丹麟的徒孙了。
按理说,自己救了他的师祖,他应该对自己感恩戴德才对,怎么会打上山门?
陆丹麟似乎没有解释的兴趣,只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戏谑道:“小子,你的大麻烦来了。你不是说,自己不怕事吗?那就让老夫看看,你的承诺,究竟值几斤几两?”
语气依旧满是讥讽。
秦阳心知从他这里问不出什么,眼神一寒,对赵明道:“走,出去会会这孙子……哦,徒孙。”
来到洞府外面,秦阳看到,用来封闭洞府的石门已经被人强力破开,碎成了一堆石块。不过,对方并没有冒然闯进来。
在距离石门十丈之外,一名身着内门青色法衣、面色倨傲的青年负手而立。而在他的身后,则跟随着四名杂役。
看到那四名杂役的模样,秦阳一下子就全明白了。
那四人,赫然正是当日在紫云府折辱陆丹麟的人!
那青年见到秦阳出来,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不等秦阳开口,便先声夺人,厉声呵斥道:“你就是秦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强行掳掠、圈禁我师祖陆长老!立刻将我师祖恭恭敬敬地请出来,否则,今日我便拆了你这灼阳居!”
日了狗了!
秦阳一脸懵,他妈的怎么还能颠倒黑白,倒打一耙?明明是自己从这四名恶徒手下救了陆长老,怎么到了这左鼎文口中,自己反倒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秦阳气极反笑,他指着左鼎文身后的那四个杂役,冷声道:“左师兄是吧?你何不问问你身后这四人,当日在紫云府,他们是如何‘孝敬’你师祖的?是我强行掳掠,还是我从他们手中救下了奄奄一息的陆长老?”
那四个杂役被秦阳目光一扫,顿时心虚地低下头,但其中一人仗着左鼎文在侧,硬着头皮尖声道:“你胡说!我们当日只是奉了左师兄的命令,前往紫云府洒扫庭院,是你突然闯入,蛮横无理地将师祖抢走!请左师兄为我们做主啊!”
另外三人也连忙附和,一口咬定是秦阳行凶。
秦阳再看左鼎文,只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眼神玩味,丝毫没有责怪那四人的意思,顿时全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四个杂役的靠山,就是这左鼎文!甚至指使他们折辱陆丹麟的,很可能也是他!
可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如此对待自己的师祖?
就在这时,陆丹麟的声音从秦阳身后冷冷传来:
“左鼎文,收起你这套虚伪的把戏吧!你和你那师父都是一路货色,一样的虚伪。你们这对师徒,还真是像啊。你这般处心积虑地折辱于我,不就是觊觎我手中的《紫府丹箓》吗?何必还惺惺作态。老夫也不妨告诉你,我就算毁了,也不会将那丹道总纲,交到你们这对欺师灭祖、猪狗不如的师徒手里。你们趁早死了心吧!”
《紫府丹箓》!丹道总纲!
秦阳心中一震,瞬间豁然开朗。
一切都有了答案——
原来是为了这等至宝。
左鼎文被当众戳穿心思,脸上那点虚伪的面具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阴鸷和狠厉。他不再掩饰,目光贪婪而凶狠地盯着陆丹麟:“老东西,既然你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紫府丹箓》此等神物,岂是你一个废人能占有的?秦阳,我最后问你一遍,人,你交是不交?!”
他周身气息猛然爆发开来,炼气七层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而出,如同浪潮般向秦阳压迫而来!他身后那四个杂役也面露凶光,蠢蠢欲动。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秦阳深吸一口气,体内《幽狱噬魔经》悄然运转,魔元奔涌,毫不退缩地迎上那股威压。他踏前一步,挡在陆丹麟身前,声音清晰而坚定,回答了左鼎文的问题:
“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