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秦阳的反应,林香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秦师兄……”她嗫嚅着,不知该如何安慰。
秦阳摆了摆手,示意林香茹不必多说,然后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似乎重新变得“自由”的天空,目光幽深。
弃子!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当这一刻真正到来的时候,他仍然感受到一丝失落。
在宗门高层,像他这样的内门弟子,始终都是一枚随时可丢弃的棋子。
而他,甚至连反抗的实力都没有。
“还是太弱了啊!”
“香茹,”他忽然开口,声音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去把赵明和孙小海叫来。”
“是,师兄。”林香茹不敢多问,连忙跑了出去。
很快,三名杂役弟子齐聚起居室,神色惴惴不安地看着秦阳。他们都已从林香茹那里得知了大概,明白眼前的平静,恐怕是暴风雨的前夜。
秦阳目光扫过三人,这三人与他相处时间不算太长,但彼此间已有了一份深厚的情谊。他沉吟片刻,从储物袋中取出三个早已准备好的小布袋,分别递给三人。
“这里面各有三十块下品灵石,以及一瓶中品灵液。”
三人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惊惶之色。赵明率先反应过来,急声道:“秦师兄,您这是……要赶我们走?”这分明是遣散费!
秦阳摇了摇头,露出一丝温和却带着诀别的笑意:“非是赶你们走。明日我下山后,前途未卜,生死难料。这灼阳居,你们怕是待不下去了。这些灵石和灵液,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感谢这些时日的照料。”
三人闻言,眼眶瞬间红了。林香茹更是直接抽泣起来。
“秦师兄,我们不走!我们要跟着你!”孙小海梗着脖子,瓮声瓮气地说道,这个憨直的汉子,此刻却显得异常执拗。
秦阳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但他知道这绝无可能。他自身难保,带上他们,只能是拖累。
“别说傻话。”秦阳语气坚定,“我的路,只能我自己走。你们的心意,我领了。记住,明日之后,无论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回来,更不要试图为我做什么。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他将布袋塞进他们手中,不容拒绝。
打发走心情沉重的三人,秦阳独自在起居室静坐了很久。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孤寂。
他在脑海中飞速复盘着所有的底牌和可能:
自身实力: 炼气八层巅峰,《幽狱噬魔经》可吞噬能量,肉身经过重塑强于同阶,体内有一丝无名异火。这是根本,但面对元婴期的塞王,无异于螳臂当车。
外部援手:
柳苏苏的香囊: 这是目前最明确的希望,但其效果未知,塞王是否会买账?买了账,是保命还是软禁?一切都是未知数。
姜紫嫣: 她同样被交出,两人是同舟共济的难友。她已突破筑基后期,可是同样没有什么用。
红叶仙子: 归期未定,远水难救近火,不能将希望寄托于此。
陆丹麟: 自身难保,且《紫府丹箓》是祸非福,绝不能牵连。
思虑再三,秦阳发现,他能主动掌控的筹码,少得可怜。最大的变数,依然在那个小小的香囊,以及……塞王柳景行个人的态度上。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幕降临。
秦阳没有修炼,而是和衣躺下,强迫自己休息,保持最充沛的精力,以应对明日的未知。
翌日,清晨。
合欢宗内显得有些冷清。
秦阳穿了一件干净的青色长袍,走在下山的石阶上,只看到寥寥数名杂役弟子,在清扫着山间的道路。
苏小小没有出现,或许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沦为“弃子”的事,这样也好,免得临别之际,再看到她伤心欲绝的模样。
走到一个路口,他看到了姜紫嫣。
此时的姜紫嫣一袭紫衣,容颜秀丽,更胜往昔,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秦阳眼睛一亮,大步流星地走了下来,笑道:“你今日打扮得真是漂亮。”
姜紫嫣轻轻梳理着鬓角的秀发,温婉一笑,说道:“既然明知难逃一死,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赴死,总比窝窝囊囊地死要好些。”
秦阳上前握住她的玉手,轻声道:“未必就一定是死局。”
“什么意思?”姜紫嫣神情一怔,满是意外和惊喜地看着秦阳。
秦阳微微一笑,摇头道:“虽然机会很渺茫,但总要试着一争,说不定就能争出一条活路来。走吧,我们下去见见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塞王!”
说着,他当先大步朝山下走去,姜紫嫣赶忙跟上。
才刚走至山下,他立刻感受到自身被数道毫不掩饰的强大气息锁定,每个都是筑基期。而在他们对面,则站着一名身着青萝宫裙、面色冷峻的中年妇人。
赫然正是大炎王朝南疆镇守使杜青萝。
看到秦阳和姜紫嫣两人,杜青萝瞳孔猛然一缩,身上陡然爆发出一股凛冽的杀意,就像一头锁定猎物的母豹子,随时都可能发动致命一击。
“杜大人,你就这么等不及,要在这里动手了?”秦阳眉头一挑,冷声问道。
杜青萝讥讽道:“怎么,你怕了?当初在青牛镇,你们杀我的人时,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秦阳嗤地一笑,从容说道:“如果不是你步步紧逼,你的人根本就不会死,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步田地。”
“本大人乃朝廷亲封的南疆镇守使,守护一方平安,乃是职责所在。你们两个恶徒,助纣为虐不说,还打杀官差,实在是取死之道,如今还不知悔改。哼,今我奉塞王之命,押解你们前往镇守使府,羁押候审,你们是乖乖跟我走呢?还是我让人押解你们过去?”杜青萝冷哼一声道。
“不必劳烦你们动手,我们随你过去。”秦阳与姜紫嫣对视一眼,心知此时反抗已是无用,便沉声说道。
杜青萝点点头,说道:“还算识相!”说罢,她一挥手,自袖口间祭出一片翠绿的树叶,那树叶迎风便涨,眨眼间已经化作七八丈长。
杜青萝当先跃上那片树叶,而秦阳与姜紫嫣也先后跳了上来,随后这树叶便化作一道流光,载着三人朝北方飞去。
在飞驰间,秦阳看到,紧随在他们身后的,竟还有三片树叶,而每片树叶上都盘坐着五六人的样子,个个气息沉凝。
显然,这些都是南疆镇守府的高手,而且还都是明面上的,暗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人,在悄悄关注着他们。
为了让合欢宗服软,交出两人,朝廷出动的力量超乎想象。
“这些树叶端的神奇,可大可小,可御空飞行……”秦阳盘坐在树叶上,不禁暗暗惊奇。
“此物并不是简单的树叶,而是‘破空舟’,一种空间法器。整个大炎王朝疆土亿万里,想要统治这么广大的一片区域,靠普通车马是不行的,因此炎帝便命人炼制出了这种破空舟,可瞬息千里。”姜紫嫣解释道。
秦阳这才恍然。
“哼,知道这些又有何用?很快你们两个就会被王爷明正典刑!”杜青萝在一旁讽刺道。
秦阳瞥了她一眼,也不答话,只是在破空舟上慢慢调息,把自己的状态调至最佳。
大约半个时辰后,这破空舟不知飞行了多少里路,最终降落在一片山谷中。这山谷中间有一条宽达数十丈的河流,两岸奇花异草无数,而在最深处,则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府邸,占地近千亩,无数身着皂白袍服的修士进进出出,一副繁忙的景象。
“这片忘忧谷,便是南疆镇守府的驻地。说是镇守府,其实其规模,并不比一个修仙门派小多少。”姜紫嫣解释道。
秦阳顿时明白,修仙界以实力为尊,南疆镇守府并不能单单靠着一个“朝廷”的名义,就镇压诸派,说到底,还是要靠实力说话,因此,整个南疆镇守府内强者如云,光是筑基期修士的气息,就达数百。
而像秦阳这样的炼气期修士,更是多如牛毛,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要说高端战力,单论这些中层的战力,就足以碾压合欢宗。
这艘破空舟才刚降落,镇守府深处便有一个浑厚的声音响起:“杜青萝,带他们二人来见本王。”
塞王,柳景行!
仅从这声音中,秦阳就判断出,与当日帝王金剑中传来的声音一模一样,很显然说话的便是塞王柳景行。
对方如此迫不及待,看来杀自己两人的心极其迫切。
“走吧,塞王爷要亲自审问你们。”杜青萝淡声说道。
说罢,她当先迈步朝镇守府走去,秦阳和姜紫嫣对视一眼,连忙跟上。三人先是穿过前院一片“品”字形的建筑群,然后来到一个九曲回廊,走至尽头,景物骤然一变,只见一片绿湖出现在眼前,而在那绿湖中央,有一片小岛。
岛上侍卫林立,个个气息沉凝,修为不俗。在众人环绕中,一名身着蟒袍、气息幽深的中年人正坐在凉亭中,与一名面白如玉的年轻男子说着话。
看到杜青萝带两人过来,那蟒袍中年人停止了交谈,目光如同两道利剑一般,落到秦阳和姜紫嫣两人身上。
虽然对方没有释放出任何气息,可是仅仅是一个眼神,就让两人感受到了莫大的压力。
“塞王殿下,人犯已经带到。”杜青萝恭敬地对那蟒袍中年人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