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笼罩着凌天城。
城东最核心的富贵区域,一片连绵巍峨的府邸在月光下显出沉沉的轮廓,高墙深院,气派非凡。这里便是凌天城第一豪门——张家的府邸所在。
秦阳站在距离张府正门约百丈外的一株古槐树下,阴影将他身形完全吞没。他收敛了所有气息,目光平静地望向那片占地广袤的宅院。
即便隔着这段距离和高大的院墙,他依旧能清晰地感知到,那朱门之内,蛰伏着何等强大的力量。
守门的四名护卫,赫然皆是筑基初期修为,身着精悍短打,眼神炯炯,不断扫视着寂静的长街。
更让秦阳心生警惕的,是那高墙之内,隐隐传来的数十道强横气息。它们或沉凝如山,或锋锐如剑,或晦涩如渊,无一例外,皆属于结丹期修士!其中更有不下七八道气息,雄浑炽烈,比他这结丹中期的修为还要旺盛几分,恐怕已至结丹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元婴的门槛!
“不愧是盘踞凌天城数百年的地头蛇,底蕴果然深厚。”秦阳心中暗忖,原本因轻松解决两名跟踪者而生出的一丝轻视,此刻彻底消失不见。如此龙潭虎穴,若贸然硬闯,即便以他结丹中期的真实修为,加上紫府天火等底牌,也绝难讨得好去。惊动了那些结丹后期乃至大圆满的老怪物,陷入重围,脱身都成问题,更遑论寻找张税。
强攻不可取,须得智取。
他略一沉吟,眼神微动,伸手轻轻一拍腰间的储物袋。掌心一翻,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暗沉如黑铁的木匣出现在手中。匣子表面光滑,没有任何纹饰,却隐隐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气息。
这里面所装的,便是他在秘境中所得的奇物——噬金虫。
由于噬金虫无金不噬的特性,用木匣装它们最为省事。
自从离开秘境,经历连番变故,修为提升,他已经很久没有动用过这些小家伙了。它们作为底牌之一,一直安静地待在储物袋里。如今,面对这守卫森严、高手如云的张府,这些体型微小、能啃噬灵力屏障、更可被神识精细操控的小东西,无疑是最佳的侦察兵。
秦阳指尖泛起一点微不可察的金芒,在铁匣某个特定位置轻轻一点。
“咔哒。”
一声轻响,匣盖自行滑开一条缝隙。
顿时,一阵却令人牙酸的“嗡嗡”声从匣内传出,仿佛有微型的金属锯片在高速摩擦。紧接着,六七点拇指大小、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小虫,从缝隙中陆续飞出,悬浮在秦阳掌心上方。
正是噬金虫。
它们的外形与之前并无太大变化,甲壳依旧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口器锋锐,复眼猩红。但仔细感应,便能发现这些小家伙的气息凝实了许多,甲壳上的暗金色纹路更加繁复深邃,隐隐与秦阳体内的金色元气产生着微弱的共鸣——长期在秦阳身边,受其气息滋养,这些灵虫似乎也得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好处。
秦阳能清晰地感知到它们简单的意识中传来的亲昵与服从。这些以精金矿石和各种灵力屏障为食的奇虫,早已将他视为主宰。
“去。”秦阳心念微动,神识下达了清晰的指令。
六七只噬金虫同时轻轻一震翅膀,那低沉的嗡鸣声骤然降低到几乎不可闻的程度。它们如同融入夜色的几点微尘,悄无声息地朝着不远处那高耸的张家院墙飞去。
秦阳则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离开原地,几个起落间,便潜入附近一条暗巷中一间明显无人居住、门窗破损的荒废民宅。他寻了处相对干净的角落盘膝坐下,双目微阖,绝大部分心神都沉浸在与那些噬金虫的感应连接之中。
通过噬金虫的“眼睛”,张府内部的景象,开始断断续续地呈现在秦阳的识海。
夜色下的张府,比外界看到的更加广阔。亭台楼阁,水榭回廊,在月光和零星灯笼的映照下,显出一种静谧的奢华。府内道路纵横,划分出不同的区域,显然居住着不同的支系和仆役。
果然戒备森严。即便已是深夜,依旧有一队队身着统一服饰的护卫在府中各处巡逻。这些护卫修为多在筑基初期,纪律严明,行动间悄无声息,显然是训练有素。更有些关键区域,如库房、祠堂、核心院落附近,秦阳能通过噬金虫模糊地感知到有隐晦的阵法波动和更强的气息潜伏,显然是暗哨或守卫高手。
秦阳操控着噬金虫,小心地避开巡逻队和那些阵法气息浓郁的区域,开始在面积广大的府邸中探索。
大部分院落都已熄灯,一片黑暗寂静。偶尔有几处还亮着灯火,多是些值夜的仆役所在,或是一些修为较低的旁系子弟仍在修炼。
秦阳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些还亮着灯、且感知中居住者修为不高的房间。
其中一只噬金虫,遵循着秦阳的意念,悄悄靠近了一处位于府邸中段、相对独立的小院。院内主房还亮着灯,纸窗上透出昏黄的光晕。
噬金虫轻盈地落在窗棂上,寻了处极细微的缝隙,微微振翅,便钻了进去。
房间内的景象和声音立刻通过感应传来。
这是一间布置颇为奢华舒适的卧室,铺着厚绒地毯,摆放着紫檀木的家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和一种腥膻气味。
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雕花拔步床上,帷帐并未完全放下,隐约可见两具白花花的肉体正纠缠在一起。一阵阵压抑又放浪的女子呻吟声,和男子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老爷……您慢些……”女子声音带着颤音。
“嘿嘿,小浪蹄子,今天老爷我兴致好……”一个肥厚油腻的男声响起。
秦阳通过噬金虫的感知,“看”清了那男子的样貌——约莫四十来岁,身材肥胖,一张圆脸油光满面,眼睛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细缝,此刻正泛着兴奋的红光。修为……筑基后期,气息虚浮,显然根基不牢,多半是靠资源堆砌上来的。
而那女子年轻貌美,衣衫尽褪,只是名炼气期女子。
秦阳心念一动,操控着那只潜伏在窗棂阴影处的噬金虫,如同一点微不可察的暗金星光,悄无声息地划过空气,精准地朝着那肥硕男子因剧烈运动而微微张开的耳朵孔飞去!
“嗯?”男子似乎感觉到耳畔有一丝气流扰动。
就在这瞬间,噬金虫已然钻入他那肥厚的耳廓!
“啊——!”一声杀猪般的惨嚎陡然从男子喉咙里迸发出来,他整个人像是被针扎了屁股,猛地从女子身上弹起,手忙脚乱地滚落下床,赤条条地摔在厚地毯上,捂着耳朵痛呼。
“老爷!老爷您怎么了?”床上的女子也吓了一大跳,慌忙抓过一件纱衣披上,惊慌失措地探身问道。
“耳朵!老子的耳朵!”肥头大耳的男子,疼得龇牙咧嘴,感觉耳朵眼里像是有根烧红的铁针在往里钻,又疼又痒。他用手拼命去掏,却什么也掏不出来,反而因为指甲刮擦,弄得满手指黏腻温热,凑到眼前一看,竟是鲜血!
“晦气!真他妈晦气!”肥头大耳男子看着手上的血,又惊又怒,破口大骂,“什么东西钻进去了?!”
那侍妾已端着桌上的油灯凑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去照他的耳朵眼。灯光下,耳朵外廓确有血迹,但耳道深处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老爷,好像……好像没什么东西?是不是……是不是什么小飞虫,已经跑了?”侍妾怯生生地说道,她也没看见任何异物。
肥头大耳男子又惊疑不定地掏弄了几下,除了弄得生疼和更多血,确实没碰到任何东西。那钻心的疼痛和异样感,此刻也诡异地减轻了许多,只剩下火辣辣的疼和耳鸣。
“妈的……真邪门!”他骂骂咧咧地站起身,也没了寻欢作乐的心思,只觉得晦气无比,“算了算了,可能真是只毒虫子!回头得找药师弄点药水洗洗!”
侍妾连忙上前搀扶,柔声道:“老爷,那……还继续吗?”
“继续个屁!”肥头大耳男子没好气地甩开她的手,烦躁地抓起地上的寝衣披上,“老子明天还得早起!府里要来贵客,一大堆事儿等着安排,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睡吧睡吧!”他想起明日的重要事务,心头那点邪火和怒气也被压了下去,只剩下烦躁和隐约的不安。
侍妾不敢多言,连忙伺候他简单清理了一下耳朵周围的血迹,两人重新躺下。肥头大耳男子虽然闭着眼,但耳朵里的不适感和对明日事务的思量,让他辗转反侧,过了好一会儿,才在疲惫中沉沉睡去,发出响亮的鼾声。
确定两人都已睡熟,气息平稳。
潜伏在肥头大耳男子耳道深处、紧紧附着在耳膜附近柔软组织上的噬金虫,在秦阳远距离的精细操控下,微微调整了姿态。它那堪比顶尖法器材质的锋利口器,轻轻刺破了耳道内壁极其微细的一处血管,同时,口器中分泌出某种特殊的、能暂时麻痹局部感知且促进信息素传递的微量液体。
睡梦中的他,只觉得脑袋深处某个地方,像是被蚊子轻轻叮了一下,传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刺痛,随即一阵强烈的眩晕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本就模糊的意识,鼾声戛然而止,彻底陷入了深度的、毫无知觉的昏睡之中。
而与此同时,远在废宅中的秦阳,紧闭的双目睫毛微颤,全部心神都沿着那与噬金虫之间玄妙的神识连接,逆向蔓延而去!
这不是简单的神识附着观察,而是一种更为霸道、也更精细的操作——以噬金虫为媒介,进行间接的、浅层的记忆搜索!
噬金虫本身并不具备搜魂之能,但它那特殊的口器和分泌液,能在不严重损伤宿主大脑的情况下,暂时建立起一个脆弱的、单向的神识信息通道。秦阳那强大而凝练的神识,便如同涓涓细流,透过这微小的通道,渗入对方那毫无防备的识海边缘。
顿时,大量杂乱、琐碎、模糊的记忆碎片,如同被打翻的染料缸,混杂着涌入秦阳的感知。
经过一番整理后,秦阳已经弄清楚了此人的身份。
他名叫张贵,是张府的一名管家,主要负责接待宾客的诸项事宜,眼前这名女子,是他刚刚迎娶的第六房小妾。
在张府,他的地位虽然不高,但重要性却毋庸置疑,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机密。不过秦阳搜索了一下,却没发现任何有关“张税”的信息,这说明,张家把张税藏得很好,连这样一个中层管家都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倒是秦阳从张贵的记忆中,搜到了一条重要信息——明天到张府的贵客,非常重要,就连家主都非常重视。
“这倒是有点意思!”秦阳暗暗思忖,马上利用傀儡术,将这张贵控制了起来。
从表面看,这张贵与寻常人一般无二,只是他的神魂,却已经被噬金虫吞噬,换作了噬金虫本体。如此一来,秦阳就可以远程操控这张贵,以张府管家的身份参与到明天的张府庶务中。